第二章 无望刀

却道天凉好个秋。

天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些许寂寥的孤云。

窗外再隔着道围墙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陈鱼雁刚醒时听到的那童谣就是从街上传进来的。

那种诡异童谣的出处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慈母教。

连大街上的孩童都敢光明正大的传唱慈母教的童谣，陈鱼雁不敢想象庆城县已经被慈母教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赶紧润。

陈鱼雁叹气，把房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上，然后悄悄的离开了厢房。

来到围墙角，陈鱼雁踩着太平缸翻出去，环顾左右，低着头消失在人群中。

半时辰后。

身披锦袍的阴鸷青年伫立在门前，面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陈鱼雁扔下的那张黄纸。

十三弟，你真让我不省心啊。

乖乖的被杀掉不好吗，竟然害得你二哥仪式失败，被邪祟反噬！

他低着头，咳了几声，声音喑哑，对身后的管家说道：

“梁叔，让豺帮的人去把李青松给我找出来，把庆城县翻过来也在所不惜，出了事我李青水担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作为十里八乡最繁荣的地界，庆城县中街巷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庆城县一面靠水，三面环山，东侧稍靠怒江中段，水势稍缓，江上波光帆影，两岸商埠码头遍布，不时传来纤夫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嗬嗬……呦呦……”

“拖呀，拖，拖拖拖……”

街边茶肆、酒肆买卖兴盛，挂着旗幡的店前，肩背白布的伙计正卖力的吆喝，招揽不断过往的商队、百姓进来得闲稍坐，品上一口清茶。

陈鱼雁手端宽碗，正襟危坐，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

《诡江湖》武力体系的根基是【序列】，就像是树木的躯干，躯干粗壮，枝叶才能茂盛。

自身序列定下，江湖中人才能催生内力，籍此施展各种功法。

晋升序列的必须物，叫做“污染源”，在江湖中则被称作“秘药”。

武功组合+秘药+仪式=序列晋升

这是《诡江湖》中最经典，也是每个玩家都能熟记于心的公式。

这短短的公式简洁的囊括了整个游戏的基本玩法。

曾经有玩家在论坛上分析过，序列的本质便是“污染”，污染给予世人种种强悍的能力，同时也带来相同程度的负面影响。

比如【刀序列】的刀客大多易怒狂躁，一言不合拿起刀就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狠起来砍在自己身上都毫不含糊。

而【乐序列】的乐师总是多愁善感，做事优柔寡断，将近七成的乐师都是自戕而亡，其中大半都是为情所困。

序列的本质是“污染”，那么序列晋升实质上就是污染深化的过程。

序列晋升是按照污染程度来判定的，例如：初始污染、深度污染、重度污染……

而污染加深后，序列的特性也会变更，污染越深，特性增幅或是影响的程度也就越大。

序列跟武功的组合，乃至进行的仪式，都会影响到生成特性的不同。

对于陈鱼雁而言，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先觉先知，不仅清楚未来大势走向，更记得三十六道序列中大半秘药配方！

唯一掣肘他的就是晋升序列的前置功法了。

序列后期晋升所需的功法几乎都被江湖大派还有各大皇室所把持，外人想得到这些功法，可以说是难如上青天。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想打架是吧！”

隔壁传来叫骂声，是两方人因为座位的事起了冲突。

陈鱼雁淡淡瞥了一眼，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通灵玉佩，起身离开。

收集十人份的愤怒情绪，完成。

来到码头旁的平安巷，这里是庆城县的贫民区，很多纤夫跟渔民的家都安在此处。

为了掩人耳目，陈鱼雁在平安巷找了间房，破烂不堪，不过周围的房屋也都差不多这样。

回到屋中，合上门。

将背上的包裹放下，拿出各种药草，还有腰间的通灵玉佩。

这些都是秘药【藏刀】的配置材料，尤其是通灵玉佩，可以收纳各种情绪。

单单是这枚通灵玉佩，就花费了陈鱼雁身上近一半的银两，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材料，他如今身上只剩下十几两银子了。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只有花出去的钱才有价值，藏着的银子，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刀茅、白纹树根、虎骨……

一件件材料被架在火上灼烤，再放进药炉中煎煮，陈鱼雁按照游戏中的步骤按部就班，最后将通灵玉佩放进熬煮好的浆水中。

半刻钟后，浓稠的浆水变得透明，跟清水别无两样，而通灵玉佩已经变成漆黑一片，通体灼热。

不，现在应该叫秘药【藏刀】。

陈鱼雁将玉佩用红绳串好，戴在胸前，里面的“污染”会在几日内潜移默化的渗透进他的身体。

将火堆熄灭，陈鱼雁躺在床上，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握着玉佩，闭目养神。

服用秘药有增强体质的作用，只是这个过程并不好受。

日落时分。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街上行人零零散散，大多都是在归家的路途上。

南明没有宵禁的法规，像是李府所在的朱雀巷，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只是平安巷的居民大多连根烛火都点不起，晚上光线暗淡，早点回家躺着才更安全。

陈鱼雁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悄悄从后门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些天来，陈鱼雁除了购买配置秘药的材料外，其他时候都只在晚上外出，置购每天的生活用品。

而现在，他要去偷东西。

想要晋升序列，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有秘药。

还需要前置的功法！

在江湖中，功法被划分为三类：后天、先天、混元、

其中每类又分甲乙丙三等。

【刀序列】初始污染的前置条件之一，便是掌握一门后天刀法。

而刚好，陈鱼雁记得曾经有玩家在论坛上发过个很火的帖子，有个连环任务的地点就在庆城县内。

那位玩家为了这项任务前来后去跑了四五十趟，尽是些买烧酒，带草药的杂事。

将林府的好感度刷满后，林老爷子会从书房中拿出本秘笈赠送与玩家。

这本秘籍叫做《无望刀》，正好是一本后天甲等的刀法。

当然这帖子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本在当时并不起眼的后天秘籍。

而是因为林家的附带条件是，玩家必须迎娶林家的嫡女，做林家的东床快婿。

不过现在不是游戏，陈鱼雁也没有必要跑上四五十趟当林家的舔狗。

隐匿在阴影中，陈鱼雁俯身快步行走，往林府的方向走去。

等到陈鱼雁抵达林府的时候，夜色已深，除却水沟里青蛙的鸣叫，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林府不大，是个二进院落。

林家历代从医，在庆城县中开了两家医馆，林老爷子是【药序列】的医师，在庆城县中颇有名声。

林家只有林老爷子一人练了武功，晋升【药序列】，其他几个儿子孙子都还是普通人。

趁着林老爷子这些天去外就医，家中无练武之人，陈鱼雁只要小心行事，潜入书房拿本书不是什么难事。

天空圆月高挂。

丑时的时候人睡得最死，也是陈鱼雁动身之时。

跃下围墙，陈鱼雁贴墙而走，很快就来到了书房。

他在收集秘药的材料之余，并没有闲着，早已蹲点把林府内部构造摸索个清清楚楚。

感谢林府后的那棵歪脖子树。

轻轻推开门，侧身闪进书房，陈鱼雁从怀中掏出块萤石，借着微弱的光芒迅速搜寻着那本《无望刀》。

《伤寒杂病论》

《神农本草经》

《难经》

一本本药学典籍被陈鱼雁拿起翻看，又放下，最终在角落木箱中找到本黑色封皮的古籍。

他翻开一看，露出欣喜的神色。

正是后天甲等刀法《无望刀》！

将《无望刀》收入怀中，陈鱼雁伫立在原地想了想，把身上带着的银子拿出一半放在书桌上，悄然离开。

他不敢说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

对于敌人或者十恶不赦的恶人，陈鱼雁不会讲究对付他们的是什么手段，只要能整死对方干啥都行。

但是林家悬壶济世，尤其是林家老爷子，一辈子不知道救回了多少性命，施救了多少穷苦黎民。

若不是事急从权，陈鱼雁也不会出此下策当三只手。

他陈鱼雁欠林家一个人情。

等他将《无望刀》熟记于心，练成后再托人送回来便是。

回到平安巷的破屋中，陈鱼雁脱下夜行衣，点燃烛火，盘膝坐在床上。

《无望刀》中招式多角度刁钻，讲究勇猛快速，以气势压倒对手，碾压其战斗信念，可却又不似军中刀术那般大开大合。

用一句话来总结无望刀的特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对阵时对方抗下了陈鱼雁前三阵攻势，那么接下来陈鱼雁基本已经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拿出从铁匠铺置购的劣质长刀，陈鱼雁翻身下床，开始练起刀法来。

这一练，便是十来天。

……

站在床边，吐出一口浊气，陈鱼雁收刀入鞘，伫立原地，目含精光。

如今距离他无望刀入门，已经过去两天了。

身体被秘药【藏刀】强化后，再修炼起无望刀，果真是事半功倍！

虽说此时陈鱼雁尚且身无内力，但掌握着无望刀的他已经今非昔比。

“大哥，就是这里！”

一声巨响，大门猛然倒塌。

陈鱼雁蹙眉看去，只见七八人鱼贯而入，手中或拿匕首或提木棍，面露凶狠，显然来者不善。

为首的壮汉双手抱胸，露出的手臂筋肉紧实，充满力量感。

他脸上有一道贯穿右眼的伤疤，看起来凶神恶煞，也因此被称作疤面豺。

“李青松李少爷是吧？”

疤面豺狭长的眼睛上下扫视着陈鱼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二哥托我们送你回家，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