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底层的抗争

郑家的工业级3D打印机生产线和人工智能出现问题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不胫而走。

长洲市发行的政府背书债券也同时跌破了发行价，不少之前抢购的商人纷纷停下了收购债券的动作，选择观望着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债券无法发行，中州工业集团下岗工人的安置费用自然就无法及时支付。

中州工业集团几万的下岗员工，每个员工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家庭。

曾经因为阿尔法智能造成的失业潮，矩阵科技有限公司依靠农业方舱解决了一部分失业的人口，但是随着郑长峰上台后的不断打压，这部分的业务也完全收缩了，海外的市场因为冗长的审批文件几乎停滞，加上人工智能带来的效率增长，长洲市的工作岗位已经接近饱和了。

长洲市作为一个沿海城市，本身的人口结构就以外来人口为主，这些人对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只是希望能在这里寻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罢了。

当中州工业集团几万的下岗工人涌入人力资源市场，原本就稀缺的岗位数量立刻捉襟见肘。

就业问题是一个城市最为关注的问题，大量的劳务工作者没有谋生的手段，那么家庭就会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况且现在即将迎来毕业季，长洲市预计将有二十万的应届毕业生涌入人力资源市场。

长洲市社会的矛盾再次尖锐了起来。

李百强是中州工业集团钢铁分部生产线的一名技术工人，曾经在中州工业集团的钢铁分部担任车间技术主管的职务，这是一个最为底层的管理岗位，也就是名头比普通工人要好听一些罢了，除去每个月900块钱的主管补贴，他实际上也和普通职工一样，一个月拿着8000左右的工资。

李百强的妻子是纺织车间的职工，工资比李百强低一些，每个月5000的工资，他们夫妻两个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长洲大学读大一，二女儿在长洲市重点中学，小女儿还在上小学。

夫妻两个前几年在长洲市的郊区买了一套100平方的房子，每个月需要偿还4890元的房贷。

在中州工业集团没破产之前，两人依靠着每个月13900元的工资，除去了各项的开销以后，基本上没有剩余的钱可以存下来。

而中州工业集团破产后，这个原本就拮据的家庭也随之面临破产。

夫妻两个人每天都蹲守在中州工业集团的门口，等待着领取失业抚恤金，这已经是他们等待的第八天了。

如果有几十万的下岗抚恤金，那么每个家庭因为下岗带来的冲击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被缓解，最开始所有人都还在满怀期待的等待着。

但是随着长洲市发行的债券跌破发行价格，一些知识储备较为丰富的中层管理人员开始慌了。

这些人都明白发行的债券与下岗抚恤金之间的关系，如果债券无法发行，那么也就没有所谓的下岗抚恤金。

如今长洲市已经很难在找到钢铁冶炼或者纺织技术相关的岗位了。

长洲市是最先进行新一批打印生产线作业的城市，除了长洲工业集团这些很难解决下岗工人问题的传统企业，大部分的钢铁或者纺织企业都引进了工业级3D打印机打印的生产线。

这些生产线无一例外都不需要太多的人工操作，就可以进行高效率的生产。

李百强和他的妻子这八天内已经面试了十几家钢铁企业了，这些企业无一例外都不在招聘技术岗位，下岗抚恤金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和李百强夫妻面临一样情况的，还有中州工业集团门口站着的无数工人。

哪怕是暴雨倾盆，这些人仍旧执著的守在中州工业集团门口，只是害怕错过了下岗抚恤金的发放。

“没有下岗抚恤金了！不会有下岗抚恤金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雨中痛哭流涕，摔在地上的手机因为渗水屏幕忽明忽暗。

“唐主任这是怎么了？”李百强连忙过去搀扶起在暴雨中痛哭流涕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叫唐前雨，是之前主管钢铁分部和纺织分部的主管，算是李百强和他妻子的直接领导，两家的房子隔得不远，逢年过节他都会去拜访一下。

唐雨前不过冲刷在脸上的雨水，看清楚搀扶自己人的面容，悲愤的怒喊道：“阿强，没有下岗抚恤金了！不会再有下岗抚恤金了，我妈完了。”

李百强知道唐雨前家里的情况，一个月以前唐雨前的母亲因为脑梗塞住进了第一医院，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四五十万了，现在还等着钱做手术救命呢。

“怎怎么会呢？他们之前不是还通知说会尽快把钱发下来吗？”李百强脸色惨白的说道。

十天以后他就要还房贷了，二女儿和小女儿马上也要交学费，没有这一笔下岗抚恤金，他们的生活完全没办法继续下去。

“发行的债券退市了！已经退市了！就算抚恤金发下来，我妈也来不及了！”唐雨前哀嚎道。

“债券？债券退市和抚恤金有什么关系？”对于李百强这种没有什么文化的技术工人，债券这个词有些陌生。

周围几个人听到唐雨前的话，立刻惊声叫喊道：“什么？债券退市了？”

唐雨前看着铁门紧锁的中州工业集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抄起马路旁边建筑工地上的一根钢筋，冲向铁门一棍在敲了上去。

没有钱，唐雨前就没办法就他躺在医院的妈，他是单亲家庭，是他妈含辛茹苦的将他拉扯大。

实心的钢筋打在铁制的大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人群的愤怒已经积攒太久太久了，一旦有一个火苗点燃这团愤怒，那么它就会像是炸药一样猛烈爆炸开来。

李百强看着唐雨前愤怒的砸着中州工业集团，一瞬间眼眶就红了，没有了收入来源，房贷会逾期，孩子会不能上学，生活就没办法继续！

妻子还在犹豫，李百强再也无法忍受，抄起一根钢管就冲了上去。

暴动的人越来越多，铁制的大门很快就无法抵挡愤怒的人群，整个大门的围墙都被人用工地上的铁锤砸烂了。

人群冲进了中州工业集团的大厦，曾经站在他们头顶上趾高气昂的人早就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个外聘的会计还在清单固定资产。

外聘的会计被人群摁在了地上，慌张的解释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清楚。

人群中有懂会计账目的，捡起中州工业集团的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中州工业集团的资产已经全部被陆陆续续的转移了，如今的集团公司除了一栋大厦和少量的固定资产，几乎没有可以用于偿还那些天量债务的资产。

“看看，赶紧看看他们把资产转到了什么地方？”人群中不少人催促道。

偌大的中州工业集团，找几个懂财务的人还是很快的，几个之前会计学出生的职工快速翻阅着集团的账目，很快就从大量的支付凭证中找出了线索。

“是郑眉颜！刘清河的老婆，他把集团的资产全部都转移到了他老婆的名下！”

得到讨债对象的人群立刻激昂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找郑眉颜把抚恤金要回来。

“走，去中央广场，去中央广场闹，不让郑眉颜把钱吐出来，我们绝对不罢休。”

浩浩荡荡的人群从中州工业集团出来，直直奔向中央广场。

郑长峰的办公室里，郑眉颜脸色苍白的对郑长峰哀求道：“小叔，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救你？我怎么救？今天就算是老爷子来了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给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走公账！不要走公账！家里分配的产业足够你们花销了，你怎么还这么贪心？中州工业集团之前填补了多少亏空，你还敢找刘清河拿钱，你是自己作死啊！”

郑长峰在紧锁的办公室里拍着桌子呵斥道。

自知理亏的郑眉颜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郑长峰无奈的说道：“把中州工业集团工人的下岗抚恤金给了，我找工委会调和调和。”

“什么？你要我出下岗抚恤金？不可能！”郑眉颜拍着桌子站起来，厉声驳斥道。

“那你就进去蹲个十几二十年！”郑长峰眉眼一横，冷漠的说道。

看着怒不可遏的郑长峰，郑眉颜将脸撇到一边，不甘心的说道：“300亿不是个小数目，你给我一周的时间。”

“一天！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把300亿打到中州工业集团的账上。”郑长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不等郑眉颜反驳，郑长峰继续说道：“下岗工人已经往这边赶了，你要是觉得你能挨得住这些人一人一棍子，那当我没说！”

“这些年你背着老爷子在中州工业集团身上捞了多少我想你清楚，等这个事情结束了，你就去墨尔本吧，别回来了，老爷子那边我回去帮你说的。”

郑眉颜的脸色有些犹豫不定，沉默良久后说道：“好，郑长峰，这次我认栽，300亿下午就打过来，但是你别指望我会感激你，我是在帮你收拾债券发行失败的窟窿，你最好能够在老爷子面前保住我。”

“不然，我就把你包养情人的照片寄给雷莉琪。”

雷莉琪是郑长峰的老婆，也是郑长峰背后最大的靠山，因为她是雷天行的姐姐。

看着郑眉颜摔门而出，郑长峰长长舒了一口气，压住内心所有的火气。

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在镜子前仔细的将衬衣上的褶皱抹平，确认衣着得体后，郑长峰在镜子前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对着镜子笑了一分钟，郑长峰深吸一口气，随手拿上一把黑色的雨伞出门而去。

大雨中，乌压压的下岗工人正在朝这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