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山魈之舞

这还是苏祈第一次这么近听到箫声。

跟笛声的高亢悠扬相比，赵默这首曲子却显得更深沉凝重些。

浑厚苍劲的气音，仿佛透过躯体敲击灵魂般，幽幽被勾起莫名伤感思绪。

赵默吹了一小段，冲她招手，“你随我来。”

也许这时的他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疏离淡漠，反而显得平易近人，苏祈竟脑门一热，张口道，“你可以喊我阿祈。”

话刚说完，就暗暗觉得唐突，后悔不已。

谁知赵默毫不介意，“阿祈，来。”

苏祈心里泛甜，之前的气早就消失于九霄云外，极不争气靠了过去。

随即她感到周身一轻，后腰被赵默拖住，两人衣袂蹁跹，轻转翻上了院墙。

赵默立刻松手，没有半分越矩行为，叹笑着摇摇头，“小时候顽皮，常与好友一众坐院墙上吹音奏乐，逗弄那些小生灵……”他指指远处，“一会你就可以看到。”

顽皮......？

苏祈哑然失笑，实在想不出清冷又淡漠的赵大人顽皮的样子，她托腮坐在赵默身边，好奇瞧着他。

他高立院墙，徐徐微风吹动白袍，身姿洒脱轻逸，将南箫重新置于唇边，再次吹响。

一声箫音绵延悠长，回荡在折桂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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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褚岱文刚刚沐浴出来，就听见远方传来的箫声，不禁推开窗向外探看，“东侧？那不是阿祈那边？”

“不像第一次吹啊？”褚岱文情不自禁被抑扬顿挫的乐声带跑，情不自禁打起节拍，“太悦耳了吧。”

她拉着同室的袍友，“你快来听，这个是我好友吹的。”

袍友不屑一顾，“不可能。这一听就是乐师级别的人物，你朋友有这本事，早去九重阁参选太乐局了。”

“阿祈她深藏不露啊？”褚岱文低语，“哼，还说她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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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乐器？”不远处的男子唤虞茂学，“你来听听。”

虞茂学疑惑走近，“箫声。”

“这什么曲子，”男子问，“我从来没听过。”

“山灵。”虞茂学道，便随之轻声哼唱，“身既死兮神以灵，君思我兮然疑作......”（1）

“那是？”

“好像是原来青城祭祀的一首曲子，讲的是一位战士奋勇杀敌，战死沙场后，魂魄于山林间向心上人吐露心声的故事......”

“这么悲凉啊。”男子吸了口冷气，“难怪听上去心有戚戚焉。”

“只是这曲子流传度并不广，”虞茂学觉得疑惑，“怎么会在阎魔殿听到......？”

“动听就行了，何必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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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祈正感受着曲子的悲恸壮阔，猛然瞧见从山后跃出一只山魈。

它棕色毛色油光发亮，脸上红白两色在暗黑夜里却显得尤为可怕。

苏祈猛惊，快速起身，右手顿时蓝影阵阵。

她惊疑不定瞧向赵默，却见他温柔眯着眼睛，冲自己摇摇头，继续吹奏。

谁知那山魈跳了过来，还大胆拍了拍苏祈脑袋，随箫声舞动起身体来，彼时在它身后，也涌出大量山魈，它们自在起舞，动作滑稽又好笑。

苏祈摸着脑袋，惊奇不已。

赵默则若无其事，继续在这深山老林里，唤出更多生灵。

苏祈想起刚刚赵默说的小生灵，正纳闷，山魈魁梧身形，实在当不上“小”字。

怎料接下来，那些山魈竟跟着节拍开始时而踏步轻喝，时而捶胸顿足，时而手舞足蹈，再配上如面具般妖冶鲜艳的色彩，好似古代祭祀般神秘庄重、大气磅礴。

“吁！”山魈们陡然大喝一声，张口那血盆大口，尖利獠牙下，突然飞出无数亮闪闪的小生灵。

那些小生灵好似萤火虫般扑闪着小小蓝色羽翼，从四面八方漫天席卷而来。

苏祈瞳孔猛烈收缩。

下一秒，宛若泼墨绸缎般的夜里，四周山野瞬间被荧荧蓝光点亮！

“好美！”

她捂嘴惊叹，不可思议看着那些光团将自己环绕，不由探出手，忍不住触碰那些小小光团。

“噗，”光团发出轻响，竟然被苏祈一下戳破，她扭头对赵默吐舌轻笑，眺望这宛若银河般闪耀的一望无际星海。

赵默嘴角微勾，神情柔情深邃，眼眸倒映星光点点，陡然将箫声升高了音阶。

就在这曲子高潮迭起的最后部分，那些光团瞬间开始剧烈抖动，就在赵默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之时，突然一起迸发！

“哗！”

光团闪耀，堪比白昼晨星，瞬间点亮夜空，似绽放的烟火般华美绚丽，似若正午耀眼昼阳般明亮！

苏祈沉浸在美景中不可自拔，在晃眼白光中看向身旁男子，只见他双眸闪亮，单手执箫，轻唤她名字，逗趣她道，“阿祈，今日苍周跟我说，你想我了……”

他轻抚她发丝，“是真的吗？”

苏祈慌乱不已，喉头微动，在刚想说句什么之时，周围骤然拉入黑暗。

苏祈心跳加快，瞧不见赵默表情，突然听见他有些嘶哑而艰涩的声音传来，“……不过那小子说话一向如此，不着边际。”

“你莫要在意。”

苏祈心陡然下沉。

再见这白袍男子，已立于自己眼前，眸间已然平静。她觉得刚才的恍如梦境，忙收敛心神，装作不在意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

“玄咕。”

赵默信手转了转南箫，归还苏祈腰间。

“一种寄生的妖灵。”他语气温柔，“没什么伤害性，常常躲在山魈口中，只有山魈激烈舞动时，它才会成群而出。”

“那刚刚，”苏祈问，“他们是消失了吗？”

赵默道，“没有，只是它们光羽那里收起来了。”

“哦，”他伸手掏出信封，“差点忘了，我是来给你这个的。”

苏祈疑惑接过，打开一看，遂大惊道，“这不是钱币？！”

赵默笑笑，“你忘了，上次的通缉阴魔。”他补充着，“已经扣下一部分了，其他的，归你自行分配。”

苏祈心里百感交集，一时间觉得有好多话想跟他说，还没张口，就见他眉头紧锁，查看手中卯石。

“临时任务。”他轻拍苏祈肩头，“我等你好消息。”

－－－－－－题外话－－－－－－

注释1：摘自战国时期诗人屈原《楚辞·九歌》的《国殇》篇及《山鬼》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