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袭到主厅的时候,洪阴的官员已经按照次序站好。
随着李盛袭落座,便是整齐有序的「参见长公主」。
李盛袭轻轻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文臣武将左右排列,站在左边的就是洪阴的文官之首,她的表兄,沈继川。李盛袭年岁不大,但是辈分不小,沈继川虽是她表兄,但是儿子都快及冠了。
「微臣来迟,以至于殿下受惊,还望殿下恕罪。」沈继川忐忑的说道。
李盛袭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他的衣衫虽然周全,但是说不上有多整齐,很显然,这是中途换过衣服了,不给过因为更衣匆忙,来不及过多的整理。
倒是还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样子。
只是,不应该是沈继川同她回话才对。
「巡按御史何在?」李盛袭沉吟开口。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阿兄怎么可能还信任洪阴诸官?必然会下派使者。
「回殿下。圣上遣了郭御史为使者,只是在迎驾途中,我等遇袭,郭御史受了伤,如今还昏迷不醒,只怕暂时还见不了殿下。」
李盛袭心思微沉,这么巧?
「可知是什么来路?」李盛袭看着沈继川。
沈继川斟酌开口,「依微臣所见,今日行刺公主以及阻拦臣等接驾之人,很有可能与当初行刺太子之人是同一批人。」
「沈知府,由你来详说来龙去脉,太子在何处遇袭,因何遇袭,又是何人袭击。事无巨细,将你所知尽数道来。」李盛袭沉声开口。
「是。」沈继川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是在半月前遇袭,那时灾情已经平稳,太子殿下心系百姓,每日都会亲临河道,视察堤坝修筑进程。谁知在巡视河堤途中,突然冒出了一伙贼人,殿下这才不幸遇难。」
「贼人的来路你可查到了?」
沈继川微愣,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话来者不善,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道:「他们用的刀兵是北齐样式,很有可能是北齐暗探,他们混在百姓之中,企图趁乱谋害太子殿下。」
李盛袭闻言,轻轻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容治,他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那日护卫的人何在?」李盛袭又继续开口。
「禀公主,徐将军已经被圣上勒令下狱。」
「难道保卫太子殿下仅是徐焕之一人的职责吗?」李盛袭冷颜,徐焕之乃是阿兄钦点,阿珣出事,阿兄自然会处置徐焕之,但是阿兄不会因此处置掉阿珣身边所有的人。
阿珣如今在众人眼中算是废了,也正因为「废了」,所以一时之间阿珣才不会有什么事。阿珣才敢下狱徐焕之。
同样的,阿兄将徐焕之下狱,估计除却震怒,也有想要以此松懈幕后之人的缘故在里头。徐焕之是威虎,哪怕是姓郭的那个老东西,也绝对比不上徐焕之在这里的威望。
姓郭的精明,人也能干,称得上一句德高望重,但是这人有一个特点,古板,古板的很。
这人和黎王那死老头子一样,几年前她在朝的时候,整天「牝鸡司晨」「牝鸡司晨」的叫。
说白了姓郭的老头子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有一点,是她的政敌。
李盛袭一时之间有些把握不准自己兄长的心思,撤掉徐焕之,换上郭老头,看似是不满徐焕之,也给幕后之人一点松懈的机会。可是,还是因为什么呢?
北齐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全权负责,事情未定之前她没有和阿兄说,但是阿兄未必不能猜到什么东西。
而且南晋内卫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阿兄的眼皮子底下的,阿兄不会不知道南晋的人会将这件事情送到她耳边。
若是站
在阿兄的视角,她是很大概率会回来的,因此,阿兄为什么会派姓郭的来呢?若要做出恼怒徐焕之的样子,大可以派遣旁人。郭老头是真看她不顺眼啊。
李盛袭不信这是自己阿兄为了放着自己所以特意派郭老头过来制衡她。于情,自然是这多年的情分与信任,于理.明知道这边有人心怀不轨意图生乱,若是两个上位者不和,很容易被人给钻空子。阿兄就算在与穆氏夺权之时,也没有做过这种罔顾百姓的事情。
而且郭老头制衡不了她。满朝文武,想要制衡她,大约也要黎王那样的分量。
更何况阿兄想要制衡她也不必那么麻烦,她的兄长不是北齐的鸿嘉帝,他乾纲独断,她又是女子掌权,本就不为世道所容。他想要对付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李盛袭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但是她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这份不祥的预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郭老头。
「那日巡视河堤的将士是谁负责?太子身侧的卫率又在哪里?还有沈知府,暗探蛰伏洪阴良久,你不曾发现,以至于太子殿下遭此大劫,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李盛袭兴师问罪道。
「微臣知罪。」李盛袭的话音刚落,立于厅中的官员们齐齐告罪。
「自今日起,洪阴防卫暂交内卫与东宫卫率负责,至于洪阴之事,暂由本宫负责。」东宫卫率也许无用,但是绝对可信。洪阴的守卫,那可就不一定了。
「不可。」众人均是大惊,沈继川连忙说道:「在其位,司其职,洪阴百官尚在,殿下金枝玉叶,岂可劳碌,我等不才,原为圣上与殿下分忧。」
「沈知府是觉得,本宫的身体比国家社稷还要重要吗?」
「微臣不敢。」
「圣上尚且不辞辛劳,宵衣旰食。本宫不过是掌洪阴之事,如何算得上幸苦?」
沈继川默然。
正当李盛袭要定下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人跳了出来,那人是跟着郭御史从临熙来的御史。
「公主,您身为女子,虽是圣上胞妹,固然千尊万贵,可是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主理洪阴之事呢?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调遣洪阴官事呢?」
那人刻意咬重「公主」二字,目的就是为了提醒李盛袭的身份。
相比于沈继川的委婉,这人的话就直白强硬许多,只可惜,郭老头在尚且都不能做到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李盛袭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