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婆子没想到,村民们会把阿姜从沈大夫家给抬过来,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应付,就被阿姜一口血,喷了一脸。
她顿时嫌弃并且惊恐的尖声喊了起来,连带着里长也被她抱着腿,差点摔倒在地。
更别提,里长袍子下摆上被喷到的那些血沫子。
他出去见人就这么一身好衣服,这血渍最为难洗,里长的脸此刻黑的如同煤灯冒出来的烟灰差不多了。
若不是程老婆子这样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放,他何至于被阿姜这样喷到。
阿姜都已经吐血,命都快没了,里长总不好去责怪她。
所以,自然而然的,程老婆子被迁怒了。
“老程头,你若是再纵容着你婆娘这般无赖,就别怪我不念同村情分,与沈大夫一起去县衙那边走一遭。”
里长使出全力,用力蹬开程老婆子抱着的手,有些狼狈的站稳身子,对着还一脸无赖的抱着沈大夫不放的程老头放狠话。
听到里长都这般说了,程老头只得无奈的放手。
沈大夫顾不得跟程老头多辩解什么,只是疾步上前,搭在阿姜的脉上细细查探起来。
这两天喝药,虽然没见多好,可也没到吐血的程度啊?
“这一路过来,你们可是颠簸了?”
沈大夫搭着脉象,脸色沉沉,然后紧皱着眉头询问那几个抬担架的人。
那几个抬的人面面相觑,隐约好像记得沈珠确实在他们身后喊着抬慢点,只是,他们不是怕沈大夫真的生气不住村子里了嘛!
见他们没回答,沈大爷忍不住摇头。
如今这阿姜的身体,简直如同破败的棉絮一样,随时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程老婆子见沈大夫这般脸色,顿时计从中来。
“不行,沈大夫,你可是说过,阿姜只要吃药就没事的。可这丫头如今都喷血了,现在把她送到我家来那就是等死。这样子,买这丫头的银钱我们也不要了,但是,她那药钱和诊费我们也付不出,毕竟,这药钱和诊费都是这丫头花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丫头归你了!”
这话说的,还一副沈大夫占了大便宜的语气。
沈大夫简直觉得程家一家子完全不可理喻,很是生气的说道:“我要这丫头干嘛?她可是你家的童养媳,难不成以后村子里的人看病不付钱,全把人抵押给老夫不成?若是这样,我看我这大夫,还是不当的好。”
“沈大夫,这哪能啊!”
“对啊,不成,这样可不成。”
“程老婆子,你住嘴,做个人吧!”
四周的村民纷纷劝说沈大夫,和指责程老婆子这种做法。
“去去去,我哪里说错了?这生病的人又不是我,谁生病了,花用药钱和诊费,就问谁要去啊!沈大夫,我话放这里了,你要是不要这丫头,也行,反正这丫头,我老程家是不要了,大家也不用把她抬到我们家来,直接把她抬到后山那边等死便是,反正我们家是没钱给她看病的。”
程老婆子一脸的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程老婆子,你咋这么狠心啊?”
“阿姜好歹也在你们家待了这么多年,做牛做马,便是一条狗,那也有点感情吧?”
“这好歹是条人命,你老程家怎么能这么狠毒呀?”
程老婆子双眼一瞪,对着喷她的那些村民们回击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这么心善,那你们把人给领走呀!她是我们家的童养媳,可不是我们家的祖宗,家里哪来这么多银钱给她看病?”
听到程老婆子这话,顿时好些人沉默了下来。
童养媳不比那娶来的媳妇,没有娘家,也没有嫁妆,根本没有帮她撑腰的人。
所以,这命根本就不值钱。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不好,全都指责程老婆子的行为,可也真如程老婆子所说的那样,同情归同情,真让他们把阿姜领回家,那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大家都有眼睛,没见阿姜刚才都吐血了?
指不定,一领回家,就要白布一拉,唢呐一响,请全村吃席了!
就算不死,这沈大夫不说了么,还要吃那么贵的药,他们哪来的银钱啊?
里长也一脸为难,要是他把阿姜这丫头接回家去,恐怕晚上吵架的就是他们家了。
程老婆子见她的话把所有人给堵住了,直接大声的指挥着老大和两个儿媳妇过去,把阿姜的担架抬了,丢后山去,免得看了心烦。
不过,这样一来,阿姜的药钱和诊费,恐怕就得他们家出了。
不然,沈大夫肯定不能答应。
现在只盼着,沈大夫能阻止她们把阿姜丢后山。
只要沈大夫把这丫头接过手去,到时想要问他们要银钱,那可就没什么立场了。
至于阿姜是死是活,那就不是她们去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按现在看来,阿姜都吐血成这样了,就算不死,以后那也得成药罐子。
果然,就在程家良和刘氏去抬阿姜的担架时,沈大夫脸色变了又变,咬牙喊道:“住手!”
听到这话,程老婆子顿时暗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沈老头的心肠软的很。
里长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到沈大夫的话后长叹了一声的同时,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沈大夫恨恨地瞪着程老婆子,用力吸了好几口气。
“既然你们不要阿姜这丫头,那就写个字据来,从今往后,这丫头跟你们程家再无瓜葛。”
程老婆子听到这话,急忙回道:“哪能啊,沈大夫,咱可不是那样的人。你就放心的把这丫头带回去吧,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咱老程家绝不来找你,也不来找她。”
沈大夫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一点都不给面子的回道:“这话你问问全村的人信不信?不管别人信不信,老夫是不信的。若是你不写字据,那就把药钱和诊费拿来,这丫头你爱丢哪就丢哪。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打的算盘,指不定想着,人死了,就来老夫家中说老夫把人给医死了,要老夫赔钱。不然,就是老夫花了无数药材把人救活了,你们再跑我家里把人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