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落看了课表后立刻定了当天下午的机票，简单收拾衣物飞去了S市，上一次回来还是高考结束后谢书聿陪她来拜祭父母。
11月S市的风还是暖洋洋的，一件衬衫足矣。
沈星落站在红树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觉得暖秋如此陌生。
明明在S市生活的日子是B市的三倍。
看来她天生容易忘疼，快乐的日子很快就覆盖了痛苦，所以她才能在不断压来的苦难里健康茁壮。
沈星落打车去了赵珂留给学校的地址。
车窗外一路倒退的新楼和红树就像新旧气息压向沈星落，在每个城市都越发展越相似的中国，能带给你独特感的是名胜古迹，而带给你熟悉感的只能是回忆。
沈星落站定在一栋黄漆刷过的老楼前，防盗窗参差不齐地缀在窗户外面，拖把、脸盆、花盆堆砌起五颜六色让整栋楼看起来充满生活气息。
她低头看了眼地址，32栋701室，这么高？
沈星落在没有电梯的老楼爬了七层，站定在一扇红色的斑驳铁门前轻敲了两下门，感觉到里面有女声应门，才慌张地意识到自己是空手。
若不是电视剧，她大概都不会意识到，谢书聿不会教，她也没有长辈社交，此刻觉得唐突得很。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面孔还算保养得当只是两鬓已斑白，她疑惑地看向沈星落问：“你是？”
“阿姨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赵珂家吗？”
一道半沙哑的男声从里屋传出来：“妈，谁找我？”
沈星落抿了抿心道，找对了。
中年女人似乎很高兴有访客，堆笑着忙请她进去，沈星落局促地想穿鞋套，一道阴影一瘸一拐地压在她头顶，客厅很小，一侧墙边横亘了一小方桌，现下站了三个人一下子就逼仄了起来。
赵珂拄着拐杖惊讶：“沈星落？你怎么来了？”
沈星落抬头对他微笑：“好久不见啊赵珂。”
沈星落跟在赵珂后面进了他的房间，她本来在后面观察他的走姿，一抬头却被满墙漫画吸引，一个个生动有趣的卡通形象在墙上静止，她开口问：“你在画漫画？”
赵珂回头看着沈星落笑了笑：“嗯，别的也干不了。这么久没联系，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沈星落看着他的腿，也许是她满眼忧愁的眼神太过明显，赵珂笑说：“是听说我的腿吗？没事，很多年了，还能走。”
“怎么会这样？”沈星落看着拐杖，一阵揪心，赵珂现在的遭遇和生活都和她的避而不交锋有关，是她的鸵鸟行为让无辜的人承担了后果，而她竟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好好生活。
“在窗边擦窗户掉下楼去了，手术后没护理好，我一心想好好学习，中考没考好，考的高中比较一般，我就想努力一下，关节僵硬，肌肉和韧带粘连，没有好好康复。”赵珂低头说着，还作笑锤了两下，看的沈星落一阵疼惜愧疚。
“对不起。”沈星落觉得这个道歉太迟了。
赵珂讶异，沈星落一向冷淡，能登门来看望他已经不可思议，还道歉了，忙说：“又不是你弄得，没事，我现在挺好的。”
沈星落满面颓丧愧疚之色，但还是想问：“你的腿是丁奇正涂璐弄的吗？”
“不知道……”他怀疑过，可是教室没有监控，室外的监控也只能看到他掉下来，没有看到那股巨大推力的来源。
沈星落捏紧了拳头：“如果是他们，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赵珂失笑：“都过去这么久了，算了，我们当时真的蛮惨的，后来脱离那两个疯子我觉得生活都能喘上气了，我现在过得不错，供稿一家漫画杂志，一个月能挣个几千块外快。”
沈星落走到他书桌前，拿起一张半成的画稿问：“那你现在还上学吗？”
“嗯，比较一般，S市职高学艺术设计。”他转动一下座椅，背对沈星落拿起一本画本递给她，沈星落打开发现是自己的漫画形象，笔触生涩，和墙上的那些成熟的卡通人物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解释道：“这是我初中的时候画的，我觉得你那时候眼睛大大的，很像卡通人物，就画了，现在看起来长得和漫画里的你不太像了。”
沈星落轻轻地抚摸这些陈旧的画纸，有些是在作业本上画的，后来被裁剪下来贴了上去，“这个，能送我吗？”
赵珂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忙摇手：“这个太幼稚了，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画一套，对了忘了问你，你现在在读书吗？”
沈星落想到读书心又揪了起来，他本来成绩比自己好的，现在竟在职高，怎么会这样……
“我在B市电影学院学表演。”
赵珂眼露惊喜：“是吗？以后会做明星吗？”
“可能吧，你喜欢画画想过考B市美院吗？”谢书聿带她看过美术展，里面有展示漫画本的区域，根本没有赵珂画的可爱生动。
赵珂遗憾地看了看腿说：“想啊，不过分数不够，而且去B市艺考，我这样也不方便。”
沈星落突然有种谢书聿上身的感觉，她抱紧那本画本，激动地说：“我可以帮你的，我带你去B市好不好。”
赵珂愣住，又听沈星落解释了一番，还是垂下眼眸拒绝了，“不用了，其实我现在过得也不错。”
“不好！对不起，你现在这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我现在愧疚得都没法呼吸，如果你不给我机会弥补，我就……” 去找涂璐和丁奇正拼命！
沈星落没说出口，因为她做不到，不知道怎么拼，她一贯不懂如何反击，只会沉默着消化那些打击。
沈星落看赵珂根本没有办法说通，她跑到赵母房间，说自己愿意出钱，表示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这样的，不停道歉，赵母一阵尴尬地看向门口站着的儿子。
最终，孤儿寡母还是拒绝了她，感谢了她的好意。
沈星落失落地坐上了出租车，为什么每次谢书聿施好意的时候都能让别人愉快接受并且感激涕零？
沈星落回到酒店拿起手机。
谢书聿开一天会正疲惫，看到来电嘴角顷刻翘起，若是给赵苒看到平时只会发号施令的总裁这般模样，怕是不敢置信。
“落落。”
沈星落挠着纯白背面诉苦：“谢书聿，我问你个问题，为什么你每次给别人钱或是帮助的时候，别人都没法拒绝你，我给别人帮助别人就是不接受呢？”
谢书聿拿着手机只觉好笑：“那你说说你给谁帮助了？”
沈星落大概讲了一下自己初中的遭遇和赵珂的现状，把被霸凌的细节隐去，只用很惨概括。
谢书聿沉默片刻：“确定要帮他？”
沈星落把头埋进被子，闷闷的发出声道：“他真的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替我打抱不平，他会有健康的身体和美好的未来。”
电波里熟悉的“吧嗒——吧嗒——”按笔声响起，这次节奏间隔较长，不急不缓，片刻后谢书聿说：“明天秦秘书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沈星落有气无力道：“真的吗？”
“我会骗你？”
“好吧，谢谢你啊，谢书聿。”
谢书聿放下笔，无奈道：“落落啊。”
“嗯？”
“哎，丫头到底长大了，知道用我的钱养别的男人了。”
“谢书聿！”
次日下午，秦唐波就到了S市，带着沈星落拎着一堆礼品上门，一顿官腔一打，赵母和赵珂马上就非常信任他。秦唐波表示，同心地产将以集团资助的名义提供医疗和学业帮助，母子两轻松搞定。
下楼后，沈星落感谢了秦唐波。
秦唐波端出官方笑容和强调：“落落，说实话，这些年替你办的事情里，这是最简单的一件了。”
这话说的沈星落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就是个包袱，一直给他们添麻烦。
沈星落飞回B市，和秦秘书一起联系骨科医院、找艺考资料、还在画室附近找了带电梯的两居室，谢书聿在一旁看着，一阵吃醋。
“落落，你几时对我这么细心过？”
“你几时不能走路了？”
“你就不能在我能走的时候细心点，这样我就不会不能走啦。”
“你怎么知道我没对你细心，你现在能走都是因为我的细心。”
“沈星落！”小没良心的，对别人温温柔柔，巴巴地大老远飞去S市，对他总是颐指气使娇纵蛮横，都是惯的！
秦秘书坐在香山公馆的书桌前听着两人的对话，用中指推了下眼睛，继续整理资料，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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