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聿一落地美国便接到沈星落的电话,她听到嘈杂的机场声音问:“你在哪里啊,今天不回来?”
“现在知道问我回不回去了?”谢书聿淡笑着接电话,走向接机区看到徐栋梁面色顿时阴寒。
“唔,我有话跟你说来着。”沈星落困得睁不开眼了,但还是在等谢书聿。
“好啊,不过我在美国,回去说还是电话里说?”谢书聿把行李放地上径直走出去,徐栋梁赶紧拖起行李,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现下心里打鼓,本来答应说美国协议签完了他会被一直安排在后勤部门并且赠予一套三居室,作为保守秘密的补偿,现在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别是后勤的岗位都保不住。
沈星落已经听到他电话里的背景音有播音员报航班号的声音了,便道:“等你回来吧,希望来得及。”
“什么事情来不及,现在说。”谢书聿皱眉,直觉不是好事。
沈星落在关了灯的卧室,揪着被面说:“……,你让秦秘书处理吧,丁穆清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让我说服你给她找戏,我拒绝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曝光。”
“呵,我以为什么事呢,行,别担心了。”
他挂了电话便发了个消息给秦唐波,让他找丁穆清谈谈,要么退圈要么自己努力试戏,心术不正威胁老板的行为,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种拿着料来威胁的行为在娱乐公司一年365天大概要发生730次,这么容易被威胁,那他跟黎氏联姻的好处就不存在了。
当然,除了娱志下狠手爆料沈星落那次,他毫无准备,被对方抢了先机。
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已经雇佣了大部分B市的网络信息公司,会对沈星落的有关名词进行智能筛选,任何不利的具有传播性的言辞,都会被降权重或是屏蔽,他不怕自己和沈星落的事情被曝光,这种保护几乎是自我打造的政.治性保护了。
沈星落听了他的话安心了,躺下慢慢带起眼罩。谢书聿就是这样,强势又强大,让她关于自己无用的想法会不断冒出,又淡淡收回,她被保护惯了,换了别人她会不习惯,可若是谢书聿,理所当然了都。
她培养睡意时,突然想起昨天林逸琪还发消息说要来参加班会的,怎么今天没来,也没有发消息。
她摘了眼罩,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等了两分钟没回,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虽然林逸琪是夜猫子,可万一早睡呢。
她戴上眼罩便睡了。
次日晨光刚亮,沈星落被薛璐电话吵醒。
她看到来电是薛璐时,在困意中感到一丝紧张,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宿舍的人都知道她不会早起,这个时候一定是急事,很急的那种。
果然,刚接起便是,薛璐急促的声音传来——
“落落,林逸琪吸毒被抓了,我正要去警察局叫罚款,你能来一下吗?”薛璐坐在出租车上,看了刚苏醒的城市,心里一阵紧张,凌晓生出国找柏豪旅游了,所以她根本没有只得仰仗的厉害人物了,只能找沈星落。
她的金主应该可以帮忙捞人吧。
沈星落的瞌睡虫立刻清醒,比任何时候都快,心脏狂跳,她飞速穿上衣服用手抓了抓头发,准备出门时看了眼微信,薛璐问能不能帮忙找人捞出来,吸的不是□□,是□□,要强制戒毒。
沈星落看着盯着手机,一条消息又滑了出来,“戴口罩,有记者,好几个明星被抓了。”
沈星落带上口罩打电话给秦唐波,她不知道谢书聿这次去美国带秦唐波没,试了试他刚起床正在吃早餐,“落落发生什么事了?”
他记得谢书聿昨晚的话,可今晨起来还没看到曝光帖或是新闻。
“秦秘书,匠心的艺人林逸琪吸毒被抓了,能帮忙吗,她是我室友……”沈星落越说越没底气,每次都是麻烦秦秘书。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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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落走到西城区警察局门口,站了一群记者,一个个拿着相机拥挤着拍照,沈星落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刘冉,她猫在角落,没有尝试拍警察局里面,而是站在外围远一点的地方,半蹲着找角度拍记者拥堵的画面。
沈星落走上前,站到她面前。
刘冉看到沈星落微微讶异,很快便换上了一脸不屑的表情。
“贱人。”
沈星落低头看了眼鞋尖,吸了口气,“我不明白你是社会责任感太重,还是舍不得那个相机,或是舍不得这么辛苦拍摄的结果?”
“我讨厌你!”
沈星落不解:“讨厌我什么?”
刘冉抱着相机呈保护状,努力睁着眼同沈星落对视,可身高和气势竟都不如她,心下更恼:“我讨厌你这种小三!”
沈星落余光看到秦秘书拎着公文包,正左右看车,从斑马线走来,沈星落没再理刘冉。
她既认定,也无法解释,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刘冉说的没错。
公序良俗,何从辩解。
除了亲历者,谁又能透过婚姻的外壳看到内里的本质?
沈星落走到秦秘书身边,同他一起从警局侧面的一扇防盗门进去,警察局内一片嘈杂喧闹,除了固定的格子间办公区,其他所有的东西均毫无章法地乱列着,人与人接踵,人声电话声此起彼伏。
秦秘书说他去找熟人,她转了一圈,找到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的薛璐。
薛璐抬头见沈星落,似是找到组织,松了一口气,“落落,警察局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地方,我来了半个多小时,觉得比菜市场的分贝还高,唔……和建筑工地差不多。”
沈星落和薛璐坐并排,看到前面的人屁股挤挤嚷嚷地倒退,都快贴到她的脸上了。
她还是选择站了起来。
薛璐深锁着眉,拉着她走到角落,虽然狭窄但也避免拥挤误伤。
昨晚好像抓了两波人,耳边全是来赎人的叫喊声。
一位红装气质阿姨不信自己家女儿吸毒,哭着喊着要求警察再验一遍,嫩白的警员被她推了两把恼了,正在斥责她的动手行为,她倒是得寸进尺赖在地上哭了。
旁边也来找女儿的叔叔阿姨跟风给那位红装阿姨撑腰,带着心底对儿女的不满对警察撒火,也有有素质的父母或是年轻人,保持隔岸观火,没有火上浇油。
由于有几个未成年人所以还要进行教育。
听说有五六个小明星,经纪公司的人也有几个倚在墙角交流。
匠心的经纪人碰到了秦秘书,感激涕零他的拔刀相助,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第一波捞出来了。
后面有不服气的声音,吵吵嚷嚷还在持续,警员们疲惫地应付,乌青的眼周看着都让人心疼,对面的家属仍是不依不饶。
林逸琪从铁栅栏里出来的时候,眼线晕开,眼圈哭得乌黑,头发也打结,乱蓬蓬的,颓丧之气扑面而来。
她抖了抖嘴,垂眸说:“薛璐星落,谢谢。”
她双手互相搓着,腿有些抖,监狱里的夜晚寒凉,她哆嗦了一晚,现在即便天光大亮,阳光温暖,她在这阴暗的栅栏里也未感到暖意。
刘冉在沈星落出监狱时又把她同警局的牌子拍了进去,回去编辑发到了网上,发现再次石沉大海,刚有一两个人讨论帖子就没了,微博直接自己可见。
匠心艺人林逸琪吸毒爆出来也没人看,林逸琪到现在都没有演上什么角色。
这次被关进去最有名的,是娱志的当红小生谈宋,刚演了个古装剧深情男二正火着,刚要借着红的火苗窜一把便堕入毒窝。
一下全黄了。
林逸琪被拉回公司,直接取消了现在身上的两部戏,媒体的风暴席卷,既往所有吸过毒的艺人或名人均被细数一遍,黎梦梵自然也在列,不过下午她的名字便从新闻下架了。
谢书聿接完秦秘书的电话,光着脚踩在草坪上吹风,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轻轻柔柔,他勾起唇角,想起沈星落。
每次他深夜睡不着时,侧头看向沈星落,她总是被柔柔月光亲吻。黄光穿过玻璃洒下,她细挺的鼻子把脸化成阴阳,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看的清清楚楚,也无奈的明明白白。
他会轻抚,会亲吻,也恶作剧般想吵醒,但终是没这么做,梦中的她是天使,他舍不得惊扰了她的梦,即便她的梦可能于他是噩梦。
刚刚谢杨静和他吃了一顿饭,一言不发。
等到吃完,阿姨来收碗时,她木着脸,也不看他,目光涣散着说:“和那个女人分了,不然我就不治疗了。”
谢书聿没有说话,起身离席。
他应该顺从,也可能这种顺从的态度不会改变现状,可他这一刻不想服软了。
妈,你逼我分是因为不能接受她妈妈是邢佳慧,还是不能接受你杀了邢佳慧?
他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犹豫了一秒,还是递到了嘴边。
他现在很少抽烟的,沈星落高三那年得了一次咽炎,见风就咳嗽,他虽然在家不抽烟,但是身上带的淡淡烟味她根本受不了。
他舍不得她这么咳便戒了半个月,等沈星落完全不咳嗽了,他拿起烟,居然没了瘾。
沈星落知道后还说,你长寿的话军功章得有我一半,我让你离肺癌远了点呢。
谢书聿暗道,这丫头大概给他下了蛊,怎么能看到月亮想到她,拿起烟也想到她呢。
火星子亮起,又被烟烬覆上,一明一灭,他熟练地吞吐着焦油尼古丁。
可惜到了美国还是抽了起来,每次来这儿都会无尽心烦,若是谢杨静病情平稳还好,除了过年每次突然来这儿都是紧急情况。
谢书聿回忆起昨天下机到这儿,谢杨静听到他声音便很快活动起来,在房间里思维奔逸不停地说着娱乐圈的事情,头头是道。
由于除了他和徐栋梁均是外国人,平时她中文讲什么,他们也听不懂。
谢杨静大部分时候都会跟护理师和医生讲英文,只要发病会讲中文,此刻的她非理性。
这也是谢书聿第一次看到谢杨静的疯癫分裂状态,她不似高贵典雅的妈妈,倒像是一个风尘浪荡的乡野丫头。
她说自己的衣服破了需要补,又说能不能买一双防水的鞋,这样下雨她便不怕鞋脏。
她在房间里转着圈,微下垂的面庞神情竟是少女,羞涩灵动,谢书聿一阵恶寒。
他问琳达,谢杨静每次都分裂这个人吗?琳达说这个人很久没出来了,一年前分裂的只是一个暴躁的人,谢书聿看着徐栋梁正在旁试图沟通,“你是谁啊?”
“你多大?”
谢杨静一脸不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不看新闻吗?”说完便把头转向化妆镜,轻轻翘起兰花指,整理一丝不苟的秀发,神态专注,似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徐栋梁一怔,缓缓转头与谢书聿对视,欲言又止。
谢书聿不解,看他又不说,皱眉问:“怎么了?”
徐栋梁背脊发凉,他听说过分裂,谢杨静有这病,也是这次发病后才听到凯特医生说。
谢杨静患此病多年,可竟能分裂出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还是距离他或是她如此贴近的人,令他害怕。
“太太,现在是……巫漾……”
简直活见鬼!
谢书聿闻及此言,瞪直了眼睛,脊背僵住,脖子生硬地扭转向谢杨静的方向。
是的,她刚刚说的台词是《曲终人散》的令香说过的,现在的神态也是年轻时候的巫漾,像极了。
毛骨悚然。
谢书聿看着谢杨静对着镜子用指尖描绘脸庞,不知在她的世界里,这张脸此刻是她还是巫漾。
恨极一人,妒极一人,竟能把自己分裂成她!
徐栋梁扶着墙出去,他受不了这种相似,太恐怖了。
谢书聿叫了声妈,谢杨静没有反应,凯特对他摇摇头,让他先出去,现下的谢杨静不认识他。
一直到晚饭时分,“巫漾”还一直都在,翘着兰花指在吃饭,还会夸谢书聿长得帅,有没有女朋友。
谢书聿均是一言不发。
凯特医生的中文翻译刚到,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被叫来了,事出突然,所以慢了一些。
昨天晚上一支镇定剂后,谢杨静睡了,谢书聿想,不知道明天起来,谢杨静会不会回来,今晨起来她回来了,那个严肃端庄的母亲回来了,她忘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但面色疲惫。
一清醒,她便开始行使母亲权力,对他发号施令。
他心道,是不是不醒比较好,昨天的“巫漾”至少还算平易近人。
他感受着脚下微剌的嫩草,轻轻摩搓着脚底。
月,如勾。
心,似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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