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衣袍上的茶水渍,景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垂涎……美色?
他抬眸看向时俞,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容色皎皎,眉眼若画,美的雌雄莫辨。
虽然的确担得起美色二字,可是身为一个男子,为何会觉得另一个男子在垂涎他的美色?
朝堂上下静悄悄。
不同于之前的害怕与紧张,往日里个顶个精明谨慎的官员们,此刻脑门上都漂浮着硕大的问号。
皇上认真的吗?
“皇上认真的?”同样的问题,景衡问出了声。
他第一次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最近对时俞太过宽容,以至于让对方觉得,胡言乱语这一招在什么时候都管用?
景衡神色一冷,可就在他眉头皱到一半之时,却看到时俞脸色迅速垮了下去,苦兮兮地开口。
“唉,看督主这模样,是朕痴心妄想了。不过也是,督主这般姿色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瞧得上朕这张脸,果然只有朕垂涎羡慕督主美色的份!”
景衡皱到一半的眉头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因着时俞那格外真诚苦涩的语气,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对方可能是真的在认认真真的和自己讨论长相。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一瞬!
朝臣中,沈清石终于从诧异中回过神来,脸色那叫一个复杂。
“简直就是荒唐至极,这儿可是朝堂!难道对于皇上来说,上朝的重点是……是垂涎臣子的美色吗!”
说到后面,沈清石语气越发掺上了几分古怪情绪。
时俞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没有接茬。
沈清石一噎,又黑着脸开口:“皇上这是自觉心虚,无言以对,还是就这么打算破罐子破摔?”
“都不是。”时俞摇了摇头,“你长得丑,朕懒得搭理你。”
一众朝臣:“咳咳,咳……”
没少被人夸年轻俊美的沈清石:“!!!”
额边隐隐露出几条黑线的景衡:“……”
扫了一眼咳的摇摇晃晃的朝臣们,景衡第一次觉得,这殿内的画风似乎已经偏离到连他都拉不回来的程度了。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的杀心,居然也就这么淡了!
大概是因为……
景衡看着时俞,默默在心头想着。
大概是因为,他还是一次看到,有人能不着四六的如此理直气壮!也算是……本事了。
最后,在朝臣们的咳嗽声中,景衡起身提前结束了早朝。
只不过在即将踏出大殿时,他停下脚步,终于再一次让话题回到了罪己诏上。
“既然皇上已经知错,那就去浣衣局锻炼锻炼,正好将长胖的三斤减下去。”
正劫后余生,准备脚底抹油的时俞:“……”
她能反对吗?好吧,她不能!
不过不就是洗衣服吗,她认了!
时俞乖巧点头,“督主长得好看,都听督主的!”
宣德殿内,齐刷刷的视线难得不怕触怒的直视景衡的脸,当然了,也不乏有那么几个特殊的,对沈清石投去同情目光。
显然,拉回失败,画风再一次成功偏离!
……
一个时辰后,浣衣局。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扎到了腰间,时俞坐在枣红色的大木盆前,一下接一下地抡着棒槌。
随着胳膊越来越酸,一股子怨念也冒了出来。
她后悔了,景衡也没说,她一个人要洗掉浣衣局今日所有的脏衣服啊!而且居然还派人传话,说洗完后会有人来检查,若是不干净要重洗,从一开始就掐灭了她糊弄的心思。
“皇上,奴才给您加水!”
哗啦一桶清水倒进盆里,比起时俞的恼火,小夏子那叫一个喜笑颜开,从进入浣衣局开始,咧开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你至于这么高兴吗?”时俞忍不住开口。
“皇上,当然高兴了,奴才的脑袋还在,您的脑袋也还在,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说着,小夏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还算牢固的脑袋,嘴角弧度咧的更大了些。
看着小夏子这模样,时俞心头的怨念倒是也少了几分。
之前早朝上,景衡带着杀意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便后悔了。
她之前觉得,景衡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越激起他的兴趣,让他觉得有意思,或许就越安全。
但是她忽略了,对方能够身居高位,看着几方相争这么久,靠的除了玲珑心窍,必然也还有铁血手腕。
短短几日之内,性格变化如此之大的帝王,又怎么可能不引起景衡的猜忌。而解决潜在危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直接掐死在萌芽之中。
“皇上,您觉不觉得,督主最近的脾气变好了些?”眨眼的功夫,小夏子又打来了一桶清水。
“变好?”时俞挑眉,看着面前的衣服,“你确定?”
“对啊!今日早朝您说了那么多胡言乱语,最后督主也没要了您的脑袋,这还不算变好吗?”
时俞笑了,“你以为朕为什么要那么说。”
小夏子看了一眼神色清明的自家皇上,默默把心底的“发神经”三个字咽了下去。
“皇上,您的意思是?”
“景衡可以当众弄死一个可能有威胁,有野心的傀儡皇帝,警告众人,彰显权威。但是……”
时俞微顿了顿,接着开口。
“他如果当众弄死一个智障,这样只会显得他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而且智商疑似和对方在同一水平线!”
小夏子:“……”皇上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主仆二人间,关于智障的话题并没能详细展开。
倒不是小夏子不敢多言,而是因为工期紧任务重,堆成小山的脏衣服还在等着时俞!
眼见着到了下午,时俞终于洗完了所有衣服,扯下腰间的龙袍下摆,捶着酸痛的腰出了浣衣局。
“景衡还真是够狠,连个帮忙的人都没给朕留!”
浣衣局里平日人不少,可今天却连其他人的鬼影子都没看见。
“皇上,您应该是误会了,那些宫女肯定不是督主大人吩咐不许来帮忙的。”小夏子笃定开口。
时俞看向小夏子,“怎么说?
“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督主吩咐,只要知道是督主罚的,那就没人敢帮忙!”
时俞:“……”
“真的,奴才没有撒谎……”
以为时俞不信自己,小夏子还想要解释。
时俞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朕信,朕只是在感慨,太监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话音刚落,转弯处就走出了个嬷嬷,“见过皇上,老奴恭候多时。”
时俞脚步一顿,不会是景衡那边还有什么“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