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狼城?”信陵君问道:“若是能攻破此城”
“绝无此种可能。”廉颇断然道:“虽然本将尚不知晓道秦军对光狼城做了怎样的改造,但,本将确定秦军显然对于守住光狼城有着绝对的信心,否则我军行进途中不可能如此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与阻击。”
“此言有理,新败之军,若无守城之把握,理应迟滞敌军,以换取加固城池,等待援军之时间。”信陵君点点头同意道:“此有开门揖盗之嫌也。”
廉颇也点点头,显然对于信陵君的延伸阅读能力很是满意。
随即,廉颇以指代笔,以茶代墨,在那方小桌上比划了起来:“若秦军果以重兵驻守光狼城,同时吸引我军攻击光狼城,再遣一旅之偏师,或从南面至界牌领而北上、或从北部小东仓河而南下,又或是南北对进,奇袭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西岸壁垒,不出三日,壁垒必为秦军所夺。”
“如此一来,我大军孤悬西岸,后路被断,粮道断绝,援军无望。秦军或缓缓收缩包围、或是大胆穿插分割,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全军覆没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廉颇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神色很是低沉地继续分析道。
而一旁一直虚心听教的信陵君,是越听心中越凉,能够编撰出《魏子》这样的兵书,信陵君显然对于战事还是颇有研究的,而越是有研究、有功底,却越发地觉得,廉颇所言,却有其理而几成事实也。
若是一切果然如同廉颇将军所猜测的那般
信陵君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原本因听得入迷而站起的身子也一下子重新跌坐到了椅子上。
这也怪不得信陵君。毕竟廉颇所述,除了那大粮山中的十万大军被隐瞒了下来,其余几乎就是全部的事实。
而按照如今的情形继续发展下去,赵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夸大其词和含糊不清的地方,比如秦军围歼赵军的难度,又如赵军究竟能够坚持多久,这些讯息,显然廉颇是有意往后放一放的。
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先谈出兵,再论何时出兵。这是赵括反复交代过的。
此时的信陵君脑海中虽然信心庞杂,却依旧在飞速地运转、思考着。而他首先要确定的便是面前的廉颇将军口中所述的真实性有多少?
细细回忆一番,从客厅相见的第一句话,第一个神态,到后续分析的每一句词,赵军的每一个动向,信陵君都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廉颇将军应该还是可信的。
廉颇作为赵国大将,一贯是长于战事而短于政事,长于谋战而拙于谋身,至于纵横捭阖之术、夸夸其谈之语,更是不会,乃至不屑。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赵国想要将我魏国拉入泥潭之中,好减轻相应的压力,也不该由廉颇将军前来劝说。毕竟前线主将不宜轻动,否则,这边能够说来援军尚未可知,那边前线就先崩盘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换个大夫来不香吗?
更何况,即便我大魏国出兵,那廉颇将军作为诸国公认的名将,而魏国正缺名将之属,岂能不随军而行。而一旦战场上情势不对,我军势必先拿廉颇将军祭旗。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换是我,漫说只是出兵援助,就是用十万大军来换,也换不了自家的上将军啊。
既然廉颇将军所说为真,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大魏国要不要出兵助赵了。
不出兵?
等着秦军围歼灭赵之主力,进而得上党地区,实力进一步增加,这是我大魏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秦所灭赵,即或邯郸得存,这世间也再无可抗秦国之军矣。
只需一两年,待秦消化了上党地区,定要再度东出。而秦之东出之路,我大魏国必然首当其冲。只需十余万甲兵锐士,一面沿河内南下,一面自河西而出,两路夹击,直奔大梁,则我大魏国危矣。
可是,若是出兵?
可与赵会击秦军,突入战场,既解赵军之困,又重创秦军,此自是最佳。然秦军仍有脱逃之可能,则秦脱逃而战力未损,势必迁怒于魏,则恐罢上党之兵而战于魏,此乃为赵过火中取栗也。智者所不取也。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要不要出兵助赵?
信陵君心中不断盘算,终究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还是要出兵。
出兵至不利的情况也不过惹怒秦军,赵军受我恩惠,若是秦国发难,当不至于袖手旁观,否则他日再难有他国愿相助之也。
而不出兵,则于赵、于魏皆有亡国之危也。
因此出兵是一定要出的,但尚可商榷,也必须确定的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什么时候出兵!
出得早了,秦军跑了,赵军独吞了上党,那是定然不许的;出得晚了,赵军主力被灭,而秦军修整完毕,自己又会撞在枪口上,必然也不行。
信陵君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廉老将军,若果真如你所言,恐怕此刻赵军主力已然陷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啊!”信陵君故作叹息状。
“然也,故老夫星夜赶路,前来拜见信陵君,望信陵君引荐魏王,并助我说服魏王,立即派遣大军赶往长平战场,共击秦军。”廉颇一脸痛心疾首却又期盼不已地说道。
此话一出,廉颇也终于图穷匕见。而这看似憨厚、耿直的如实诉说的背后,却是赵括与廉颇一齐设计好的层层诱导、步步深入。
而为了彻底打消信陵君心中的疑惑,廉颇还必须做好最后一件事情,给出来找信陵君而非魏王的理由。
“久闻君上道义高尚,更能帮助别人解脱危难,对各国之情形也是洞若观火,魏国诸臣之中,若尚有一人知之唇亡齿寒者,必为君上也。”说到了激动处,廉颇随即站起了身来,双手抱拳对着信陵君便是深深一礼,道:“还请君上以两国存亡为念,务必助在下说服魏王,出兵上党,攻伐暴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