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孺一脸的疑惑,怎么自己的儿子仅仅看了一眼就知道偷逃了。
霍光先问了霍仲孺:“阿父,咱们下河县有多少人口?”
“一共三千两百户,共计一万五千余人(大门大户丫鬟下人多,一户可能就几十人)。”霍仲孺刚看过资料所以记得也清楚。
“阿父,一个人一年需要多少盐?”
“这谁知道?”
这些事情没有一个具体的统计。
但是霍光知道,正常人一年的盐摄入量是2.2公斤,也就是4.4斤,汉朝的一斤大概是256克,也就是半斤左右的样子,换算下来就是一年需要摄入了盐按照汉朝的重量单位算是8.8斤。
当然这是需要的大概的量,因为汉朝的盐不纯,而且人也不可能纯啃盐,是加入到菜或者汤里面,多少会有一些消耗,目前务农的人也多,面朝黄土背朝天对于盐分的需求非常高。
姑且就算一人一年就需要9斤盐吧,盐是必须品,算上损耗还有大财主家的挥霍用度,9斤这个数量只少不多,而且霍仲孺算的人头数还是有户籍的人,没算上流民也就是阿豪这样的人,流民上百人总还是有的。
一万五千人余人,每人九斤盐,也就是十三万五千斤盐,这就是1125石,这还是基于保底消耗的情况下,真实的消耗绝对超过这个数字。
可是之前少府统计各大盐铺售卖后缴纳税款的只有300石,这就只有两种情况,一要么是私盐泛滥,二要么就是偷漏盐税了。
但是因为现在是允许私人卖盐,所以不存在私盐的事情,只能是偷漏的盐税,而且偷漏的非常严重,偷跑的远比账面上的还多,可以说是非常的嚣张了。
就算如此盐税还是县里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是有问题非常多的小朋友就要问了,口赋和算赋两种人头税算下来就远比盐税来的多啊,为什么还说盐税是县里重要的财政来源呢。
因为口赋和算赋所得之钱财可不归县里支配,大头都得交给皇帝,而且如果收不上来还得想办法补亏空,碰到灾年或者农作物欠收的时候,收不上来是很正常的情况。
汉朝允许私自贩盐,所以盐税基本都留在了县里或者诸侯国自己所有,相比起其他东西,盐品类单一,已经算是最好收的商业税了,其他商品估计偷漏的更加严重。
仔细一想,这样的环境下,不偷漏是不可能的,不偷漏那些大商行怎么赚钱,之前的少府和手下的县吏们哪来的钱买房买地。
这就是为什么郡守直接给了霍仲孺少府职位的原因,因为这是一个肥差,可以说是最肥的差了,这才刚上任两天,就有人排着队来拜访了。
霍仲孺凝眉深思:“看来情况很严重。”
“阿父,你也看出来情况严重了?”
“看不出来,但是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情况非常的严重。”霍仲孺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桌子。
霍光一脸的无语:“阿父,你打算怎么做?”
“没打算,不知道。”
霍仲孺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比如之前在桑家酒楼帮着阿豪就是这样,只是盐税的事情毕竟太大,他也没经验,新上任更不知道怎么办好。
真要查,认真下手查,一查一个准,按照这个偷漏的情况任何一家盐铺绝对都有问题,但是也不是那么好查,这年代的帐可不像现代,突击检查,电脑一拉数据总能看出个端倪来。
只要我不记账,或者记着两本账,你就很难查。
不查,偷漏成风,县里的盐税跑的厉害,大盐商中饱私囊,养的膘肥体胖,反过来还得受制于他们。
查盐税,影响必然不小,还会影响少府院其他人的收入。
关系到原有利益链条的事情,就得慎重。
霍光便问:“阿父,你以前在县尉府上当差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收受一些好处。”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收好处,为父我保卫一方水土,那是百姓们敬仰我的人品,自己给的,又不是我强要的,而且我要是不收,小商贩们甚至都不敢来,至少给了我钱,我就得护着他们,那些商帮,流民不敢碰他们。”
“再说了,我收的都只有我同僚的一半。”
霍仲孺似乎深深的以此为骄傲。
霍光则是给霍仲孺想着主意,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烧的话立不足威严,霍仲孺这样的人懒散有余,勤奋不足,若想着以后靠着他自己勤勉治理来维持官威,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己将来是要跟着霍去病进京当官,到时候霍仲孺一个人在这里,万一被人忽悠欺负了怎么办,这可是咱爹。
就在霍光苦恼的时候,一个小吏走了进来:“霍少府,窦氏商行派人来了。”
“这是谁?”霍仲孺也是一脸的疑惑。
小吏有些无奈的从一堆竹简中找到了一卷被霍仲孺遗落的竹简:“霍少府,之前给您的资料中有五家县内的纳税大户资料,其余的四家包含桑家,您都已经走访过了或者去了消息约了时间,但是唯独这窦家您落下了。”
霍仲孺有些尴尬的一下,没想到被自己扔到边上了一家。
“去请进来吧。”
霍仲孺一边让小吏去请人进来,自己临时抱佛脚看一下资料,霍光也凑了过去。
下河县窦家商行,掌柜窦莱,原不姓窦,早年前拜了清河窦家的人做了干爹,改姓了窦,年轻的时候能打,靠着窦家的庇佑,在下河县落地生根,发展壮大。
霍光摸着下巴念叨着:“清河窦家,也就是当年窦太后的窦家咯。”
汉文帝的妻子,汉景帝的母亲,汉武帝的祖母,当年汉武帝刚登基的时候大权其实都在她手上。
虽然和武帝后来有矛盾,但是最终其结果还是非常的不错,与文帝合葬而后外戚窦家也继续享有荣华富贵,虽然不似窦太后在时那般的风光,但是这种权贵外戚在主要人物倒台后没有收到清算已经很不错了。
下河县的窦莱虽然不算是窦家的宗族之人,但是终究是有关系的,这么多年能打着窦家的名号,关系还是不浅,现在霍仲孺给人家漏了,难免心生不满。
堂前身高接近不到一米五五的窦莱走了进来,他的身材矮小,并且体型也很瘦。
古汉人从后来的考古中得到的平均身高接近一米七,在这个时代全世界来比都算是最高的了,眼前的窦莱确实矮小了一些。
窦莱堆着笑脸上前:“霍少府新上任,窦莱拜访的晚了还望霍少府多多包涵。”
霍仲孺尴尬的一笑:“包涵,包涵。”
“只是霍少府,怎么给我其他几位老伙计都发了消息,唯独缺落下了我,这是为何啊?”窦莱虽然依旧带着笑容,但是语气马上就变了一些。
霍仲孺自知理亏,马上就想要解释,霍光马上按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你一个经商的人,敢上官府来质问了,这还了得。
这要是顺着你了,霍仲孺以后还不得成个软柿子让你们拿捏。
正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地方烧,你就送上门来了,不烧你烧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