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林子风手里的斧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眼神中好像在说就为了一些吃的,值得吗?他们忽然间感觉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些人了,本以为感同身受,甚至对他们充满了同情,可现在每个人的心都开始沉重起来。
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为什么?”这是张于龙想问的,他看着不远处停止争抢食物的几个男人,地上的尸体血依旧在不停的流,空气里一时间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似乎可以听到血液淅淅沥沥的流淌,和林子风莫名的笑。
可他听到林子风刚刚的话以后,忽然间不想再问了。一行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那个男人又一次保护了他们,他们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刚才众人一哄而上,那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围在众人身边的这些人,似乎和从前见到的那些人有些不同,张于龙甚至有种错觉,是一群期待着从他们身上撕下血肉的丧尸围在了身边。
每个人的手都不自觉地握住了手里的武器,这里有那么多人,一百?俩百?又或者是三百人?围过来的仅仅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人似乎正从角落里窜出来,如同下水道的老鼠,脏乱,谨慎,眼神中是欲望和道德在交锋。或许几天前他们是逃难的市民,有着各自的工作和家庭,可如今生存的压力使得每个人都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刚刚站出来说话的那人忽然间也哑火了,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明明自己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听到自己的指示再行动,为什么要擅自做出这种事来?现在好了,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说,让本来准备好的谈判也瞬间破裂了。“我”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年轻男人忽然向前一靠。
他的声音就这样堵在喉咙里,五官开始抽搐起来,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就听靠在身上的男人轻轻说道:“他是你的朋友,对吗?又或者兄弟?都不重要了,因为你们威胁到了我,想杀我。”这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想抬起手来,似乎要解释些什么,可声音始终堵在嗓子里发出“呃呃呃”的响声。
鲜红色的血从穿透他身体的刀尖上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光滑的地板砖上,像是没有拧好的水龙头。林子风就这样紧紧的靠在他身上,因为身高的缘故,乍一看像是高大的哥哥拥抱着矮小的弟弟,微微低着头,嘴巴靠近了那中年人的耳边:“反正已经杀了一个,再杀一个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觉得,你们俩个好像不是好人,对吗?”
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本来身材壮实的中年人眼神中的恶毒开始慢慢消散,变得空洞,仰着头看着白的有些炫目的天花板,只觉得身体好像破开一个洞,生命在从那个洞口里快速的流逝。“噗通”林子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如同被丢下的布娃娃,意识已经渐渐消散的男人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血液向四周流淌,扩散,这是末日里盛开的花。
“你你,你怎么敢杀人!”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惊慌中跌倒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朝着林子风的方向。地上的俩具尸体仿佛在散发着某种警告,本来围着的人群忽然间全都散开了,夹杂着不知谁发出的尖叫声,像是一群被驱散的乌鸦。在死亡面前,理智再次压倒了饥饿带来的疯狂,转眼间便密不透风的人群就只剩下了区区几人。
恐惧让他们本就因为饥饿而发软的双腿更加没了力气,可众人身上的背包又好像散发着某种魔力,促使他们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或许那个男人会发发善心?我们也没有招惹到他啊,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要是能分到一点点吃的就好了。他们害怕着,也期望着,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
林子风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俩具尸体,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一旁的骆冰瞳孔中忽然燃起一簇火苗,猩红的舌头微微舔了舔嘴唇,她甚至有些诧异自己的想法,人也好丧尸也好,此时在她心里似乎并没有太大分别。可传到鼻端的这股特别的气味,却是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身上的肌肉都开始兴奋地颤抖。
“怎么了?不用自责啦,难道站那里给人家斧头劈嘛?我看他们长得歪瓜裂枣的就不像是好人哎!”或许是这一路上见了太多死去的人,也杀死了不少丧尸的缘故,眼前的俩具尸体似乎并没有引起众人太多的不适,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在想通了林子风杀人的原因以后,他们心中的不满和疑惑就渐渐消失了。
他轻轻摇头,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俩人,只觉一阵强烈的悲伤从心底涌了上来。林子风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有时见到需要帮忙的,也会尽力帮上一帮,毕竟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害,做了也没什么。可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别人,哪怕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他依然感觉自己和从前没什么俩样。
他救了江涵钰,救了一个老师和学生,而现在他终于来到了自己期望许久的撤离点,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几百个人就这样被十几只丧尸围在门口的丧尸堵在了楼里,他们有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甚至还有远比自己这些人好的多武器。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宁愿挥着斧头砍向自己,也不愿意去对付那些迟缓的丧尸!
我杀人了。
林子风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压住了,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可他们想杀我。
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开始发芽,渐渐的胸口的压迫感开始消失了,他有些迷茫的眼神再次坚定了起来。
所以他们该死。
呼吸开始平静下来,他缓缓的走到俩具尸体前面,平静而冷漠的目光仿佛在打量着俩只死去的野狗,甚至多了几丝厌恶。
林子风忽然间转过头来,吓得周围的几人全都慌忙退后了几步,开口道:“所以呢,你们围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就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犹豫了片刻,从身后拉出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这,这位大哥,我不要紧,可,可能不能给我女儿一些吃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都听你的!”
见风哥朝着自己微微点头,张于龙好像明白了什么,刚刚倒在地上的东西还没收回去,慌忙向着围着的几人招手,“看着干嘛?过来吃啊!还得我喂你们啊!诺,小朋友这是给你的!”他伸手捡起一袋奶糖,丢给了胡子男。“谢谢!谢谢!你们真是好人!”胡子男弯着腰一脸讨好的朝着张于龙点头,赶紧拨开一颗奶糖塞到了女儿嘴里。
张于龙看着面前身上到处沾满尘土,脸上也灰一块白一块的正在狼吞虎咽的这些人,像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他们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时不时便有人因为食物太干被噎住,面色通红的接过他递过去的水瓶。忽然间想到了刚刚胡子男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走到了那对母子面前正悄悄和女人说着什么的林子风,刚刚产生的一些芥蒂忽然间消失了。
好人又怎么样,坏人又怎么样,说到底,大家都只是想活着罢了。他打量着不远处地上的俩具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这世道,又哪里有什么善恶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