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溺水者

早秋，承荣市。

清晨的公园空气清新，晨光透过薄雾朦朦胧胧地洒在地面，尚未有太多温度的太阳挂在旁边山顶上，这里是养生人每日打卡的好地方。

但今天情况显然有些反常，一众大爷大妈围在护栏边，看着几名警察从公园尽头靠山的那一侧走下去，瀑河从城市中间穿过，在山根处回转向右，这片转弯处的坦途因此常年被钓鱼佬占据。

“那是死人了吧。”

“张老头昨天夜钓，天还没咋亮的时候溺水了，多危险啊你说。”

“这都是命啊。”

两个穿着大红色外衣，手里提着太极剑的老头小声私语，周围的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溺水这种事情对他们这种年纪的人来说并非没有听说过，可眼睁睁地发生在面前还是头一遭。

“小牧，你怎么看。”

岸边，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闻言回头，他的皮肤因为经常运动显得很光滑，肤色健康偏白，五官端正，眉毛稍浓，目光炯炯有神，姿容相当出众。

“可惜了。”

两个老头也跟着一块感慨起来。

“确实可惜了，张老头儿子刚刚买完房，正准备过上几天轻松日子呢。”

“谁说不是啊。”

牧云敷衍两句后重新看向水边，一条小臂长短的草鱼正在默默吐着泡泡，双方隔着水面对视，因为水流量问题，防护堤坝的坡度较陡，下去轻松，不过上来就很麻烦了。

在钓鱼佬空军的情况下，这种鱼存在简直是最顶格的羞辱。

牧云走近几步，将手搭在护栏上，动静不小，草鱼却仿佛没有丝毫察觉，依旧自顾自地轻轻摇动着尾巴，等他俯身捡起一块石头，草鱼倏忽一个转身消失在水里。

“活了！活了！”

“我就说张老头福大命大，这叫什么来着，溺……溺水性假死！”

岸边陡然热闹起来，许多老头老太太垫着脚张望，滩涂处，一个民警结束人工呼吸擦了擦嘴退到一边，原本脸色泛青的张老头随着剧烈咳嗽，挣扎着侧过身吐出混浊的水液。

牧云见状瞳孔紧缩，近期那些奇怪的新闻在脑海中浮现，他将脖颈上的毛巾两端塞进衣领里，迈开步子朝公园门口继续晨跑。

“哎！小牧，你邻居活了！”

“这小子，忒胆小了些，溺水被救过来的不少啊。”

人群中，有小部分人同样离开，但更多的是上前凑热闹，大白天加上人多，还有警察站着，恐惧感被降到最低，如果放在二三十年前，再如何也肯定是一哄而散的下场，现在网络发达，许多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

城西，幸福人家小区，顶层六楼。

这座老式小区看上去环境很好，起初因为靠近公立初中房价不低，但随着教学园区投入使用，学校搬迁，周围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

房间里，少女扎着长发趴在书桌前，她做贼似的看了眼钟表，按照习惯，现在距离哥哥返回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她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菜刀静静地躺在日记旁边。

[八月十五号，周三，晴。]

[大事不妙！经过我长达半年的细致观察，终于确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牧小小，帅气、自律、可靠……的哥哥已经被妖魔附身了！

每当圆月之夜降临，他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往日最喜欢的球赛也无动于衷，那天，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可是，我赌对了。

尽管踹开房门的动作有一点粗暴，但我第一次见哥哥的表情是如此恐惧，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光，他奋力束缚着恐怖的蛇头，怪不得每个月的十六号他都会停一次晨跑，原来他承受着我无法想象的痛苦。

泪目！承荣市预备役纯情女高绝不退缩，只要等圆月之夜再次降临，果断冲进去将蛇头砍下，我一定能拯救他于水火！如果按照计划，明天正好是星期四，到时候可以让哥哥V我五十，小小地犒赏一下自己。]

牧小小郑重地合上日记本，攥了攥小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每天被某人要求作息规律让发量很浓密，眼眸水润，琼鼻挺翘，皮肤白皙滑嫩，大致是个美人胚子。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兀响起，牧小小一脸不可思议，从这里到公园距离不近，牧云每次的晨练时间都在一个半小时左右，今天居然硬生生地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一。

计划受挫！！！

门被推开，牧云一脸平静地换鞋，看见妹妹慌张地走出房间，还把房门带上，不禁皱紧眉头。

“屋里有人？”

老父亲之怒要爆发了！

牧小小尴尬地笑笑，说道：“没有，我在收拾女孩子的东西。”

“借口不错。”牧云点了点头，转而走到房门口大喊道：“开门！我是警察，你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拒不配合，我将依法将你逮捕，并追究刑事责任，最后给你三秒！”

牧小小双手枕着脑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哥哥的极限也就是这样了，推开自己房门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她只要摆烂，对方即便知道有点异常也没办法。

牧云将耳朵贴紧门板，直到数完之后也没听见动静才松了口气，把这小家伙平安地拉扯大，可是那两人死前唯一的要求。

“来客厅，我有事跟你说。”

“啊？这么正式的吗。”

两人到客厅沙发处坐下，牧小小这次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到大腿上，对方只要严肃起来就不是开玩笑的问题了。

“我有几个外地的朋友今天要来咱们家暂住一宿，到时候可能会很吵，你估计也不喜欢这种环境，我回来路上给大姨打电话了，你去那边呆一天，明天看情况我再去把你接回来，放心，我不会让别人进你房间。”

“男的女的？”

“都是男人。”

牧小小拍了拍可怜的胸脯，虽然对这份安排有些不理解，但长久以来她也听话惯了，今晚计划只好挪一挪，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家里遇见事情的时候首先要做到不添乱，至于所谓的暂住，估计对方也没打算能让她彻底相信。

“注意安全。”

牧云沉默片刻说道：“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