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属下的,”周棱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郡主怕计谋不成,功亏一篑,所以提前找属下行了夫妻那事,郡主身上的痕迹也是属下弄上去的,属下自知配不上郡主,可是”
周棱叹气,浑浊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陆先生,属下昏了头,被女色蒙蔽,陷害主上,自知死罪不可饶恕,还望先生能看在我父母年迈的份上放过他们,属下但求一死,来世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先生今生知遇之恩。”
周棱不停的磕头,脑袋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很快就磕出了一大滩血。
周母泪如雨下,嘴唇蠕动着,看着地上忏悔不已的儿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橙伏在陆易深怀里,心里震撼万分,她难以想象,水碧为了得到陆易深,竟可以孤注一掷到这种地步。
用自己的清白和幸福做赌注,赌赢了什么都好,但要是赌输了,她这一生注定就完了。
“陆先生”,周父开口,卑微的弯了腰,“我不敢开口替那混账求情,但我这老头子只有一个愿望,周棱从小生长在西北,他是西北人,待他死后,我们老两口想把他的骨灰带回西北安葬,还请陆先生恩准我这个要求。”
“好。”
陆易深准了。
周棱身体一震,抬眸,泪流满面的看着陆易深,继而缓缓地笑了,“属下,多谢先生恩典!”
苏橙难受的闭上眼。
她知道周棱是陆易深一手提拔起来的,陆易深一定对他倾注过不少期望,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陆易深却连一秒都不愿再多待下去,大手揽过她的腰就要将她往门口带。
也许曾经的期望有多高,那么现在的失望就会有多深。
“等一下”
苏橙站住了步子,微微吸气,小手扯住男人白色衬衫的衣袖,抬眸看他。
“我不想要周棱死。”
陆易深跟着停下了脚步,目光却没有朝着苏橙看过来。
地牢里光影昏暗,惨白的冷色光线从他侧后方涌来,将他深邃硬朗的五官轮廓映衬的愈发冷漠无温。
伽尘道,“橙橙,周棱通敌,谋害主上,犯的是死罪。”
苏橙点头,“大哥,我知道,我不是想救他的命。”
她没那么圣母,周棱就算情有可原,却也让她和陆易深遭受了不少磨难,她心态没那么平,也做不来以德报怨。
“既然水碧怀的是周将军的孩子,基山死罪已定,罪不及家人,水碧和她腹中的孩子还要活着,我看不如就向父亲请旨,将水碧嫁与周将军,再给周将军谋个闲职,也算是给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伽尘愣了。
他没想到苏橙会这么说。
他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陆易深。
陆易深仍旧站在那里,宽厚的掌心牢牢握着女孩的手腕,没有说话。
苏橙承认,她这么说,自然是有恶意的。
水碧睡了陆易深的床,纵然她没有得逞,还是让苏橙觉得恶心至极,水碧不想让她好过,那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让水碧嫁给周棱,生下周棱的孩子,然后生活困苦过完一辈子,这种痛,以水碧心高气傲的性子,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一定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伽尘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苏橙的意思,心底里暗搓搓的嘶了一声。
别看自家妹妹平时乖巧的跟只小奶猫似的,谁都能欺负,这不声不响的一爪子出来,能把人挠的头破血流。
见陆易深没有表态,伽尘请示,“师父,这”
周棱脑袋重重点地,流泪嘶喊,“属下不配先生开恩,先生切莫为难,先生和大小姐的恩情,我周棱,来生再报了!”
话落,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戴着镣铐的四肢突然朝着身侧的铁柱撞了上去!
陆易深眼光一凛,脚下长刀贯起,凛冽的寒光瞬间朝着周棱射去,在他的脑袋砸向铁柱之前。
咣当一声。
将周棱震退了数步。
周棱浑身一震,颤抖着身体转过身来,眼睛里满是泪水,“先生”
男人已经负手转过了身,只留给他一个淡漠至极的侧影,“你父母尚在,谋害主上一事,好在未遂,郡主腹中又留有你的骨肉,身为男儿,肩上既扛着这世间诸多责任,又岂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周棱颤抖的更厉害了,周父周母对视一眼,热泪盈眶,明白陆易深这是准备放过周棱的意思,一家三口又齐齐朝着陆易深跪了下去,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谢陆先生开恩!”
陆易深始终站在那里,单手握着女孩,脸上没什么特殊的情绪,只对着伽尘吩咐了一声。
“找个合适的时间,送回西北,周棱送进战俘营,老人家妥善安置,其余人,按军中家眷待遇,你自己看着办。”
伽尘点头,“明白了,师父。”
周棱被提审后的第二天,悔过书就呈到了塔克尔眼前。
关于那晚水碧是如何混进军营,如何假扮苏橙骗过姚松,各中细节,事无巨细的全部罗列了出来。
水碧既能从军营门口,避开所有哨岗畅通无阻来到陆易深的小院,不可能只有周棱一个内应。
名单一列出来,朝堂上瞬间炸了锅。
树倒猢狲散,基山倒了,没有人做他们的后应,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部都被押上了去往西北的囚车。
等待他们的,就是战俘营里的后半生。
塔克尔喜笑颜开,奈何陆易深不肯受官职,御赐的府邸早就建好,他却连住都没有住过一次,只在公主府里小住了两日,就带着苏橙回了军营小院。
内阁很快拟旨昭告天下,宣布了陆易深和苏橙的婚讯,婚书是塔克尔和克罗夫人亲手书写的,可见其祝福之意。
这几天,前来道贺的王公大臣快把军营门槛踏破。
苏橙忙的脚不沾地,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陆易深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变差。
从原来能陪着她睡四五个小时,到现在每躺下一个小时,他就要出去,在外间不住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