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来了!”
桑伶还没想通,为什么昨晚梦境里竟然梦到了谢寒舟和陆朝颜,就感觉眼前光线骤然一亮。
脚下石阶不断,从那个洞里出来,面前还是一大段的长长的石阶顺着山势蜿蜒其上,抬头远望,尽头有屋檐一角从高耸山林中钻出,屋瓦古朴,该是那传闻中的深宅了。
“听说这深宅是牵丝城一富户建的,还请了大师依据山势风水,耗费巨丰,费时很久,才修建完成。家中悍妇当家,这富商便偷偷修建此处,收容自己那些成群的小妾们。从前,山民们在山脚用着山水时,都能闻见一股胭脂香呢!”
苏落将那点深宅传闻缓缓道来,一路踏上石阶赶路,倒也并不觉得疲乏了。
“只是,后来,听说这深宅里闹了野怪,死了不少女子,几十年后一来二去,这里便废弃了下来。”
桑伶从村民口中听来的也是一样的说辞——
不知为何,死了人,剩下的人都跑了,只废了一个院子。
初时,有胆大村民想要过来寻宝,宝贝没得到,害死疯了不少村民,渐渐地来的村民就没了。后来,传闻多了,有些游侠闲修也会过来,想要灭杀那宅中野怪,只是不知为何,也没了下文。
后来的后来,这处深宅的消息,便再也没什么了。
如今想来,该是进口塌陷,其余人也没他们般的好运气能轻易过来,所以一来二去,便是越发的人少了。
只是。
桑伶忍不住出了声:
“你来深宅是想要做什么?”
之前少年说的除祟理由,如今想来,这里又没有再死人,如何能比那些时刻威胁村民的邪怪重要?杀了那些,名声自然就会在外,何必如此辛苦,跑到这个地方来。
苏落停了脚步,回头看她,脸上是难得的正色:
“平常地方自然有宗门和世家去铲除,可这深宅在牵丝城外,来去不过几百里,就算身处城外大山中,也是那些世家庇佑的范围。可他们一个个的皆是置之不理,任由邪祟作乱,传闻绵延甚久,我自然要除了此处,才不算辜负家族教导。”
桑伶沉默看他,她总觉得苏落说起世家时,表情有一丝的不屑和嘲讽,再去看时,又不是那般,她想了想,只觉得是自己眼花。
看他言辞谈吐、周身气质,还有用具,都不是下乘,应该不是普通散修,教养良好。
苏落笑了下,见桑伶眯眼打量,有了丝怀疑神色,他丝毫不在意,继续道:
“如今,这牵丝城的世家都在与那天道宗交际,个个都想攀亲沾故,能搭上与那天道宗的关系,最好能一跃成为这修真界的人上人,却忘了修士的本心,你说修真界如此风气好不好笑?”
苏落干净清澈的嗓音里似乎带上了点锋芒,尖锐地扎人。
桑伶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那个宗门名字,还有关于那人的一切消息,只道:
“凡事自在,只求本心即可。”
显然是不想多谈。
苏落见她又想将脑袋埋进泥巴里,冰封防备的眼眸底色渐消,勾出一个戏谑的笑,只道:
“继续往前走吧,总不能所有的时间都耽误在这石阶上的。夜里若是住在这里,那要害梦魇的人,可就要滚下石阶,摔成一个笨仓鼠了。”
“你?!”
来不及质问,那少年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老远了。
桑伶气急:
“苏落!什么笨仓鼠,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能给别人胡乱起绰号!你过来!”
苏落早就学她,将耳朵关起来,一门心思装成听不见,脚下踏着石阶走得飞快。
桑伶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到那走的远远的少年面前,一拳头锤爆他的狗头!
……
转过一道弯,一处白墙黑瓦的宅子就出现在眼前。
外头日头极好,宅子附近却感觉是阴风阵阵,孤寂阴冷,脊背发寒。
桑伶紧赶慢追到了此处,被这股气氛感染,也没了玩乐说笑的心思了。
苏落站定在宅门前,犹豫得看她:
“这里并没有闻见那邪祟的味道,一般来说,这邪祟也是喜欢夜晚出现。我们是就着现在先行探寻一番,找一处位置歇息,等那邪祟出现?还是明天白日时间多,再如此?”
如今已经是申时,再要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土。深宅环境复杂,不论如何,若是今日探查,就要将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里。再布置,再等待。
若是等到明日,就感觉很多时间被浪费了。
看着面前少年自信满满的神情,桑伶直接爽快道:
“先进去,看看情况,再决定留宿哪里。”
宅子院门留的并不大,门前垫着两三阶石阶,左右石狮各一对,正面就是一扇黑色漆门。
推门进去,就是一处待客的花厅,中间空地上左右各一片浅塘,该是养鱼种花之所。庭院深深,连廊,小亭,假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粗粗望来,宅子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雕栏玉砌下却是有一股盖不住的脂粉味道。
此脂粉味不是嗅觉,而是视觉。
每一处,包括大门那处,都感觉院墙极高,屋门留的极少极窄,只够必要出行。还有那些装饰用的绸布和软垫屏风,和那恨不得拿着厚垫铺满每一处角落的房间。
每一样,都清晰写着,这里是一处女人窝,一处笼住罗雀的金丝笼。
思及传言,桑伶眉心一皱,脚步不停。
这时一根花枝直戳面额横在面前,拦住了去路,她伸手抚开了几乎横叉到鬓边的一朵海棠花。这花似乎是从前遗留下来的,在一片杂草中长得很是茂盛。
从前那片娇弱花草早就被岁月和自然雨露中消亡掉了,只留下强韧的几株花草存活着,还依稀能瞧见从前的辉煌。
桑伶越过那株花草,沿着鹅卵石小径,继续向前,转弯,前往下一段路。
身后的苏落,此时却是笑眯眯地折返,又将那株海棠花折了下来,留了一截长长的花枝,斜插进衣襟里。
另一厢。
桑伶没有多余关注苏落他的动作,眼睛依然在逡巡仔细的看着面前这处后院。
这里是他们探寻的最后一处,之前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奎阴土,可莫说这玩意了,就是阴气较重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个傀儡师的说法准不准,这里是真的有这东西吗?
脑中思绪宛如乱麻一团,一时间竟找不出线头来。
措手不及间,脚步忽然一阻,有一个温软的东西直窜出来,三两下就跳跃着靠近。桑伶一惊,收紧身形,迅速侧身避让。
那东西从身前擦身而过,她只来得及瞧清楚一双绿色的兽瞳,就再无身影了。
“怎么了?”
之前苏落为了去捡那花枝,落后几步,相距一个弯角。桑伶刚才经历的,苏落并没有瞧见。见桑伶惊呼一声,似被吓到,便迅速前来搭救。
桑伶摇了摇头,淡淡指了那东西消失的地方道:
“就是一只野猫,估计是误闯了这里。被我的动静惊到,跑了。”
“野猫?这么深的山林处,还会有这东西?”
苏落面上疑惑嘀咕一句,不以为意,却是回头看了一眼那野猫远去的方向。
刚才出现的野猫不过一个插曲,桑伶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完了整个后院院落,她才忍不住有些丧气。
没想到找遍了地方都没有奎阴土的踪迹,四周就连那阴气也并不多,难道?
她抬头看天,头顶日光高照,猛烈灼目。
按照之前傀儡师的交代,白日里,阳气太足,那阴气中的东西就不能挖,难道也是因为瞧不见?
或许,自己应该晚上再过来一趟?
……
寒风渐起,一点点的暮色降临,拢住了这片处在深山中的宅院。
荒废、破旧、被世人遗忘的重重院门中,亮起了一点火光,闪动的光亮从格栅木窗透了出来,印在廊下地面上的有两个人影。
桑伶拧干了手中的抹布,低头将那花厅唯一一张红漆木桌再擦了一遍,才勉强将那桌子的表面恢复了几分光洁来。
这里是距离院门最近,本用来招待客人用的花厅。地方宽敞,内里还算干净,连着屋瓦顶面都算完整,没有漏雨。
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股脂粉味道,地面直接就是平滑的石板镶嵌,不是那种恨不得铺了满屋的软垫。
“真的是金屋藏娇的住所,这里随时随刻都能让人觉得是女人的金丝笼。”
桑伶摇头叹息,将一个女人物化,抹去她所有的价值,只留了对男人有好处的身体容貌,将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玩物,圈禁在这里,日日赏玩。
这样的地方,那浓重的脂粉味道,让人有一种从心底里就觉得恶心的厌恶感。
花厅靠窗位置。
苏落正耐心擦拭着一只落灰的白玉花瓶,花瓶小巧,瓶口细长瓶身滚圆,秀气雅致,只是花瓶被岁月侵蚀过,周身环绕一种沉沉的暗色。
桑伶只以为这瓶子是苏落从花厅里捡的,疑惑道:
“这花瓶是好看,只是这么细的瓶口,插上去的花倒是不好找。”
苏落笑笑,突然变戏法般从衣襟处掏出一支海棠花来。将那细花枝掐在手中,对着桑伶摇了摇枝头花朵,侧首笑道:
“这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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