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下一秒,果然看到面前小仓鼠炸了毛,满面警惕的模样:
“就是不出名宗门出来的,还能出哪?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不该怀疑她吗?
苏落忍不住想。
同处修真界,人妖对立,人人倾轧的环境中,除非傻子,哪个会真的相信别人。更何况她处处破绽,怎么可能不去怀疑。
不过。
这些倒是没必要和这只小仓鼠讲,有时看她浑身炸毛,也很有趣。抬手稍一逗弄,小仓鼠就会浑然忘记疑心,只把自己埋进去,仿佛一切危险都会因为她的退避而离开。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不因人力而转移,总是这么天真,今后肯定就会吃苦,一次两次没有改变。命运就会不断重复,百次千次万次,直到你真的能吃足教训而改变,命运才会真的放过你。
桑伶不知面前的少年,怎么忽然沉默了。踮脚探头去看那桌上,只见摆了几样饭菜,只是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了,饭菜都没了热气,冰冷冷地粘在一起。
东西都是好的,只是冷了而已,桑伶伸手端盘重新摆上了火堆旁的锅具,几样菜先后热了下,重新摆盘放回到了桌上。
香气弥漫,闻之让人食指大动。
苏落咽了将菜倒了的话,抬手擦干净两张圆凳。他将一张较好的凳子放到对面留给桑伶,自己只捡了剩下的坐了。
桑伶给他分了双筷子,坐下就开始埋头干饭。
肚内空空,刚才又动得太多,早就饿了,现在被这些饭菜一勾,她更觉得自己能吃进半头牛了!
桌上是简单几样素菜、山菌汤,中间是唯一的荤食,看上去似乎是辣椒炒碎丁,只是那碎丁被切的太小,又是热油烹炒过,颜色早已经变得焦黄,一时竟是分辨不出是什么肉。
桑伶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齿一咬,除了那股香辣鲜甜外,多了一股肉类的鲜气。
“这是什么肉?吃起来嫩嫩软软的,好像和鸡肉一般。”
对面苏洛闻言只淡淡道:
“寻常野味,你若是爱吃就多吃些。这道菜我花费最多,能博你喜欢就好。”
眼眸灿烂望来,点点火光照射下,似乎是带着认真和欢喜,还有一点期待。
桑伶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低头继续干饭,却是不敢再去夹那野味,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面,苏落收了那抹笑,视线垂直盯住桑伶的头顶,那头顶发髻还是之前他扎的,只是这个小没良心的笨仓鼠赫然已经忘了这事,一个劲地去夹那素菜喝汤,居然没有再去碰那荤菜。
他眼睛一眯,眸中闪过一丝不爽。
对面。
桑伶已经将一碗到了肚腹中全吃了进去,放了碗筷,主动要来洗碗。
苏落却是伸手拿了过来,连同自己那碗没动过多少的,一同收拾了起来。
“我来,你无事的话,去煮茶,今晚不能睡沉了,喝点茶,正好醒醒神。”
修真界众人,主修道法养生之道,寻常要是靠近夜里,都是不饮茶的,容易睡不着。
今夜不同,邪祟之地,需要茶来提神。
桑伶觉得苏落想的细致,去火堆旁寻了那之前就已经在山洞里用过的小肚陶罐,放了水和苏落拿出来的灵茶,搁到火堆上煮了起来。
等苏落将碗筷洗了干净,桌子清扫干净,再去看那只没良心的小仓鼠时,那只笨仓鼠已经在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火堆前,笨仓鼠一条腿盘起坐下,另一条腿撑着,双手叠起来放在膝盖上,头脸也靠在手上面,只露出半张侧脸来,眼睫紧闭。
因为姿势的原因,那脑袋搁不住小小的膝上,一下一下的落下、抬起,显然正在半睡半醒间,丝毫没有警惕的样子。
是个人,面对酣睡的同伴都会让她去好好睡。
可苏落却是眼珠一转,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学着桑伶之前的样子去戳她的脑袋。
原本能在膝盖上自由活动的脑袋,被一只手戳着动都动不了,抬也抬不起,不消几下,桑伶就被弄醒了。
一睁眼,面前就是一个人正龇牙咧嘴的对着自己坏笑,她险些没忍住一巴掌呼了上去。
等深宅结束了,她铁定不和这个人同行了,不被他吓死,也要被他作弄死了。
“你是还在吃奶吗!怎么和个小孩子一般,天天想着恶作剧,求你做个人好吧?”
下意识里脱口而出的语气,带着一种被吵醒美梦的怒火。
苏落嘴角恶劣的笑丝毫不变,那只戳弄的手指,慢慢上移,戳到笨仓鼠的发髻上,点了点:
“小没良心的,你的发髻还是我之前给你绑的。之前还口口声声在夸我,说我优秀,现在就暗骂我不是人?小笨仓鼠,你下次要是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蒸着吃掉!”
“啊呜一大口!骨头都不给你留!”
苏落特意亮了亮自己明亮锋利的虎牙,前后磨了磨,看起来十分具有威胁性,让人忍不住会去猜测,他究竟吃了几个小孩,牙口这么好,一口气吞十个看上去都没有问题的。
苏落忍不住后脖子一凉,立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讨乖道:
“不吃不吃,晚饭吃得可多,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垂目瞧着那笨仓鼠露出那谄媚的笑,苏落只觉得自己牙更痒了。晚饭,他明明没有多吃几口,这只小没良心的笨仓鼠就已经会睁眼说瞎话了。
桑伶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见苏落没有回答,只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摆平了面前的人,心里松了口气,小心觑了他一眼,忙起身又去倒茶递到了苏落面前,谄媚地道:
“虽然茶叶是你给的,连着这陶罐都是你的,可这茶和水毕竟都是我亲手放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还有脸说,似乎是什么得意之作般的样子。
苏落眸色沉沉看她一眼,余光里,桑伶右手依旧不变地紧裹在衣袖里,手背手腕位置没有露出分毫,只剩了一截指尖露在了外面,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可也是只顾头,不顾尾,错漏百出。
这般的人到了修真界,与那些老家伙对上,不是连着骨头都要被吞了进去?
他心底忽然又起了点别的心思,那点心思在对上桑伶眼角那点笑意时扩得更大。
“你再取一碗,头道茶你自己先尝。”
桑伶疑惑不解,只以为又是什么世家的规矩体统,只把那口茶自己喝了,还想去取新的茶碗,苏落却是伸手拦了她。
“就用这个,出门在外,不必避讳,不是吗,兄台?”
对哦!
她还没主动袒露过自己是个女儿身哦!
虽然这种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在现实面前可能极小,但让她去解释,反驳对方的话,努力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友善,也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再说,对方是个修真正道修士,真要论起来,也是他吃了她这个妖邪口水的事情,比较吃亏。
桑伶将浑身炸起来的毛赶紧捋一捋,就着手里的那盏茶碗,重新取了茶,递了过去。
“喏,第二道茶……”
脑中忽然想到人族讲究男女之别的事情,桑伶顿了片刻,还是适时地补充上了一句:
“你要是介意的话,我重新换个茶盏?”
苏落本就不预备去喝,原本要去拿茶盏的手,被桑伶的话一下子顿住。没想到,桑伶身体跟不上脑速,手依旧还在往前递茶,见苏落的手接过来,自己的手便下意识的松了下。
茶碗掉了下来,途中,桑伶发现落了茶碗,下意识右手就想伸出去接。
苏落一惊,立即一下挥开了她的手。
那盏茶就从桑伶手边直直落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溅落了一地茶水。茶水落到了地上竟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水温极高。
苏落眉心一皱,沉声喝道:
“茶碗摔了就摔了,你拿着手去接作甚!”
言辞激烈,连着表情都是桑伶从没有见过的样子,带着些心惊肉跳的上位者的气质。可那点感觉,只是一闪即逝,快得仿佛就是错觉。
桑伶傻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右手指背上一片灼烧的痛,尖锐的想要戳开她表面的平静。
她努力忍住想要去甩手的冲动,想要将右手上的灼痛全忘记掉,面上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气急反口道:
“是我的错!我给你好心倒茶,摔了你的茶碗,都是我的错!”
随便瞎扯一通,桑伶推开面前的人,一口气冲出了花厅,连跨几条连廊,跑到了一处僻静的池塘角落边。
周围寂静无声,似乎连着常见的虫鸣鸟叫都被夜色淹没,失了踪迹。
桑伶再不管这些,只觉周边无人甚好,随意捡了块石头坐下,将右手从袖中露了出来,一口气甩手甩了十几次,心头那点麻痒感才感觉终于消退不少。
抬手细看,指背上面只三三两两散落了几点桃红色,面积并不大,连着烫伤也并不严重,其余更多的热水是被衣袖全吸了过去。
“原来只被烫到了一点点啊……我还以为很严重。”
原来,她并没有被烫到多少,只是因为刚好是白骨伤口的附近,又全遮在衣袖里,看不清楚伤势。可,被发现白骨伤了紧接着导致身份暴露,这种心里盘桓的害怕就一下子爆发,一瞬间全盖过了理智,让她还做出了那件事。
一想到这,桑伶就忍不住双手张开盖在脸上。
“希望,苏落别生疑吧。啊啊啊,好丢脸,为什么没有看清楚烫伤,就吓得先跑了。”
想起自己刚才的虚张声势,借故发挥,桑伶只觉得此生的脸都被丢光了。
不过,右手上的白骨伤还是需要找个什么法子,遮掩一番,不然心里总是这般提心吊胆,也不是个办法。
她不知道的事,就在此时。
树影重重下,一汪月光都照不进的黑水池塘里,一道长条黑影正蜿蜒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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