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银杏妖的心中已经打了危险的主意——
大不了,到了那些人修的医馆前,她就将小丫头连着灵石一起丢到门口,让小丫头自己找人修看病好了。
只要她这个妖怪躲得远些,也能避开天道宗的眼睛,保住一条性命的吧?
这若是放到从前,银杏妖是绝不会如此冒险,可今日,这主意却是下得又快又急,半分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全。..
银杏妖期待地望向对面的大夫,可谁知,他的神色却不轻松。
果然下一句,大夫的话就一下打破了她心头的期望。
“治不好,就算真的有什么逆天的灵物治好她的眼疾,不说这等天才地宝要有机缘才能等到。就是你一个凡人年岁渐长,哪里还等得起,买得起?”
“那就是有可能?”
银杏妖没有放过一点希望,继续追问道。
情急之下,一扫之前久装的迟暮之态,倒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对面的老大夫却是没有半分奇怪,见她如此,只以为是爱孙心切,不忍道:
“这东西能寻,它能纠正根本,稳固清源,眼疾自然就会好。只是,医修手段到底强硬霸道,这灵气强攻下,这瘦弱孩子哪里抵得住?等日后长大了,再送去城里试试吧。”
也算是留了个希望。
……
送别了老大夫后,银杏妖有几分魂不守舍,走回了屋子。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秀气安慰道:
“婆婆,治不好就算了,虽然我看不见,可我闻得见花香,听得见鸟语,还能好好活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孩子聪明,知道她的沉默必是为了刚才的看眼疾的事情,还要来安慰别人。
银杏妖却还是很不开心,这点不开心在看见对面女孩那笑起来的梨涡时,扩得更大:
“可你眼睛看不见,也不能好好保护好自己。婆婆毕竟年纪大了,今后也陪不了你多久,你要一个人过日子,那该怎么办?”
她一个妖,本身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每日提心吊胆提防天道宗的抓捕,哪里还能陪得了这孩子多久。
闻言,女孩不过摇了摇头,表情很是轻松,没有半分在意道:
“我只是眼睛瞎了,就算婆婆将来陪不了我很久,可我还是好手好脚,没有瘫在床上,或者埋在泥巴里,我相信自己能好好过日子。我这辈子活得很够本,一点都不比别人差,也比那地里的木头桩子强。”
“活得很够吗?”
银杏妖不禁喃喃重复道。
面前女孩依旧仰着一张稚嫩的脸,慢慢道:
“对啊,就算我只活一点点的日子,但我每一天都很开心,我这辈子一点都不亏!”
心头触动,心绪波动难宁。人生头一次,银杏妖觉得自己活了千年,却连一个小孩子还不如。
起码,小女孩能开开心心地站在阳光之下,能将自己的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快乐欢愉。反观自己,之前千年躲藏即使活得久,活过了许多妖和人,却是没有半分欢愉,不能坦坦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腰背挺直地过几天自在日子来。
手心微暖,一双小手正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女孩手里用力,将两人的手一起摇了摇,开心道:
“阿婆的手比我阿爹阿娘凉多了,就拿我的手来暖一暖阿婆的手吧。”
阳光下。
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在屋子的尽头,缓缓触到了一起,是相互依偎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却还是老实答道:
“家里的人都叫我瞎丫头,阿婆也可以这么叫我。”
银杏妖果断摇头,直接道:
“什么名字,真难听,我才不叫。”
女孩一下子笑了出来,像是在听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胡闹般,包容道:
“那就随阿婆叫。”
银杏妖犹豫打量,对面女孩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张笑脸慢慢迎了过去,是一张秀气稚嫩,很好看的脸。
银杏妖突然开口道:
“那就叫留留吧,为了这个世间好好留下来,好好活着。”
“好啊,我就叫留留了!我才不叫瞎丫头呢!”
女孩秀气地皱了皱鼻尖,表达了自己不喜欢瞎丫头的称呼。
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也像是能通过名字的好坏,判断出大人的喜恶了。
银杏妖难得有几分动容,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头顶,毛茸茸的触感很是柔软——
听说头发软的人,心都很软。
银杏妖突然又有了点庆幸,还好老天给了她三次机会,最后一次,她遵从本心,并没有放弃救下留留。
如果老天垂怜,可不可以让她躲开天道宗的追捕,好好抚养留留长大。
心底难得冒出了点期盼,像是埋在泥巴里的木头桩子,第一次希冀春天的到来。
……
留留的病治好了。
临走前,银杏妖摸遍了全身,也不过捡出来三两块的碎银子。
这点银钱若光是去付吃住费倒也是够的,可留留当时生的病不轻,用的药也是极好的,这般堆上去,那银钱便要的更多。
银杏妖难得红了老脸,她从前都是风餐露宿,东躲西藏,万事以方便为主,哪里会去特意攒下银钱留作生活开销?
她悄悄转身又去看了储物袋,里面除了盖灰的一角外,其余也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半分灵石。
她一拍脑门,才算是反应过来。当日为了及时在牵丝城探听消息,她前后花了不少灵石。当时的大手大脚,挥洒自如,如今就全变成了脑子里的水,倒都倒不完,脸上更是绯红。
对面的老妻见状,赶紧宽慰道:
“要真是银子不够就算了,今后等有了银钱再还过来就是。”
知道他们穷,便善解人意到了这个地步?银杏妖可算知道,为何这大夫医术高明,为何还混到了这步光景,连着大夫和他老妻的衣服上都是三两个大洞,拿着碎布缝补,日子没有半分宽宥。
“我有一样好东西!能抵银钱无数,你们拿到大镇上当了换钱就是。”
一句话脱口而出,银杏妖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回转不及。
心里暗骂自己的心是越来越软,手中已经从储物袋里的那角捡了一小坛酒水出来。只是,她的手面上还特意盖着一大块包袱皮,酒坛只在里面凭空出现。
银杏妖又故意拿着身子挡住,身后的老妻并没有发现异常。
银杏妖抬手将东西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只给那老妻闻了点酒香。
“这玩意你们不能喝,酒劲大,直接送到大镇上转手当了,能换不少银钱来。记住,这玩意有价无市,你们开多少价钱,对方都会掏钱,千万别被骗了。”
老妻只觉鼻下飘过一阵清甜幽香,顿时浑身轻飘宛如飞至半空,忘却了许多凡尘俗忧来。
银杏妖见她如此,立即将那条缝隙盖住,才算是回转了老妻的心神。
老妻立马推辞,不好意思道:
“这般的好酒该是你家祖传之物吧,太过贵重了,我们不该要。”
银杏妖却是干脆,直接将酒坛搁到桌上,带着留留转身就走。
“记住,东西是有价无市,别被奸商骗了。”
……
几日后,到了村中人一起结伴去大镇赶集的时候,老妻才将这坛酒小心包好,背去了最大的酒肆之中。
酒肆生意红火,自有自家酿造的美酒,老板原本不想收了这坛外人造的酒,可谁料,这竟是一个大宝贝。
酒肆老板直接照着老妻喊的价当场掏了钱,老妻揣紧了怀里满满当当的银钱,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等又过了三日,一大帮仙气飘飘的修士仙师站进了院子里,老妻才感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此时,老大夫还是不在,家里只有老妻一个人——
之前银杏妖还未走的时候,老大夫便被孙女接去另一处村子里,给她照顾待产,还未到生产的日子,自然还回不来。
老妻颤颤巍巍地想要去泡茶,被当头一个仙师拦下,将一样物什递到了面前。
老妻定睛一看,顿时眼皮一跳,这正是她前两日卖给那酒肆老板的那坛酒!
那仙师直接问道:
“老人家,之前是有什么人给了你这坛酒?”
说话间,身后一群修士鱼贯似的冲进了屋中,查看的动静不小。
老妻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们动作,一时慌乱得不知该怎么办。
面前的仙师还是端着一张良善的面皮,继续和声问道:
“家中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老头子去外面行医了,过两日才能回来。这酒,这酒是我路边捡的。”
老妻慌乱开口,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果然,对面仙师轻松识破了这个拙劣的谎言,冷笑一声,反问道:
“捡的?价值千金的醉里忘乡,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竟然也能捡到?老人家,我是对你太过客气,才会让你动了心思糊弄我!”
“不,不敢!”
老妻连忙摆手,浑身抖如筛糠般颤抖不停,心脏也是砰砰作响,害怕惊恐到了极点。
很快,身后传来搜屋的仙师的回话声:
“师兄,里面没有什么发现,就连妖气都没有存在。”
妖?!
老妻更是迷茫,不过心头却是舒了一大口气来,那婆孙两怎么可能是妖,定是这些人弄错了。
对面仙师眉心皱起,眼神立即看向了面前的老妻,沉声逼问道:
“这酒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说!”
灵压激出,瞬间就将面前的老迈凡人压在了地上,手段霸道蛮横。
老妻实在是怕极了,半张脸都被强摁在了泥地上,有几分变形,她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道:
“我家老头之前救了人,又收留了几日,那人拿不出银钱,就用这坛酒抵了。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人后来去了哪里?走了几日!”
老妻立即指了一个方向。
“往那里去了,走了四五日了!”
旁边天道宗的弟子依言追去,连同那领头的弟子也是没有半分迟疑,紧随其后。
显然是觉得一介凡人老妇都吓成了这样,第一次的谎言都被戳穿,第二次定是不敢来骗他们的。
见人都走光了,老妻才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打了半桶井水将头脸擦了干净,好半天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眼睛遥遥看向远方,却是与刚才手指的方向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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