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微院几墙之隔的谢府主院,满地的血水中此时却是蜿蜒成溪,流淌不停。
“那个杀了我谢家守卫的人究竟是在哪里!”
苏落跪坐一旁,将满身是伤的柔娘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怨恨地盯着谢夫人看。
对上这般的眼睛,谢夫人突然出了一身白毛汗,有一种被野兽注视锁定的危险感觉,马上就要被对方咬碎脖子的错觉。
她几步走下石阶,直接一个巴掌打歪了面前的脸。
“狗杂碎,谁给你的胆子,这样看着我!”
谢夫人已经动了真怒,谢家主对于今天的审问本不想交给她,只是她一力坚持,想要在谢家重新树立起她谢家主母的威望,才接了这个活。
本以为一两个妖,法力低微,不消多少刑罚,就能轻易审问出来,却不想,一个两个都是硬骨头。
见谢夫人的脸色实在难看,胖女人主动开口道:
“既然两个都不肯说,这要是再打就真的死了,夫人,我们何不加点东西,一番重刑后,看究竟是谁会明白您的苦心?”
谢夫人眉头紧锁,瞅了眼那没什么动静的柔娘后,想了想同意了这个主意。
胖女人嘿嘿一笑,大手一挥,那持棍的人就站在了苏落的身前。
棍棒上光芒流转,跳动不休。刚刚苏醒的柔娘瞳孔剧震,似乎是看懂了那棍棒之上究竟放了什么,立即半坐而起,伸手将苏落护在了自己身后。
谢夫人满意地看了一眼她的反应,似乎是感觉她还不够怕,更是贴心地解释道:
“这是雷电之力,专克妖邪。这一棍子下去,你肯定受苦不少,要是重了,那性命还要丢掉。我现在可没了耐心陪你们玩,将那背后之人速速交代。”
柔娘却是坚定摇头,一张脸比纸还白,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活气:
“就算我们说出来了,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谢夫人,您的虚伪大度就不必在旧人面前展示了。”
“哼,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吃一吃罚酒吧。明日就是我儿十六岁的生辰宴,我也没工夫陪你们耗了。”
谢夫人明白今日是怎么也审问不出来了,便没了兴致,懒懒摆了下手,抬步回屋了。
只是,她此时的心情却是实在不好,要是谢家主知道她无功而返,定要发怒。
这般想,谢夫人补充道:
“打,往死里打,记得让那个狗杂碎好好看,到时候丢去地牢。”
是想要让他生不如死。
胖女人一双眼睛阴恻恻地望了过来,露出一抹恶毒的笑。
柔娘浑身一抖,却是白着脸,在谢家守卫虎狼般走过来时,将一双手盖住了苏落的眼睛。
“别看,枢儿……”
她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可苏落只感觉到那股柔软的触感从自己眼皮上被剥离,转瞬凉透。
身体瞬间冷透僵硬成了石头,此时耳旁只有那急促压抑的痛苦哀号,每一刻,每一声都清晰穿过雨幕透进耳朵里。
“呜——!”
“砰!砰!砰!”
声音嘶哑,似乎是痛到了极点,还要拼命忍耐的心酸。痛苦像是针扎刀劈从天灵盖一直冲到心里,压抑的悲愤痛苦,最后让他哭成了一团。
“娘亲!娘亲!娘——!”
“给我压住他!”
胖女人招呼仆从,一声怒喝就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耳旁,那声音恶毒冰冷,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既然看不了,那就听吧,听一听你这可怜的娘是怎么被一棍打死的。哎呀,还真是惨,这一地的血,原来妖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你们才是畜生!是狗杂碎!啊!”
声音消失,地上,一片最重最红的血水中,趴着一人,瘦弱的身躯上全是狰狞的棍痕,青紫大片,遍布全身,已经没了气息。
苏落睁开眼的一瞬,突觉一阵凉意从头顶浇了下来,他的脸颊湿痕遍布,原来是又在下雨了。
谢府深深,花木美丽,袅袅烟雾,宛如仙家云府,只是有一道哀嚎哭泣的声音,正穿过一个又个的黑漆门洞,被一头看不见的野兽全然吞没。
“镜子,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突然,桑伶脚下一顿,停住了逃跑的步子。
溯洄之镜很不确定的开口:
“好像有人在哭?这道声音干净清澈,倒像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桑伶心下一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苏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炷香前。
“你真的要放我走?”
桑伶丢开了手中的红豆糕有些难以置信。
谢寒舟负手站在一丈之外,清冷的表情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整个人像是装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壳子里。
“是,明日就是谢家各族人来府里的日子,后日是世家宗门,到了那时,你更是逃不了。”
“谢寒舟,你为何突然要放我离开?”
这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结果,如今被人轻飘飘地突然同意了,反而让她有一种本能的踌躇。
此时,夜幕极深,谢府四周却是仆从忙碌,点起了不少明亮的灯火。外头的声音动静不小,明微院的空气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桑伶的睫毛像是一双惊慌的蝶翅扇动不停,一番话在嘴边打转,可却是开不了口——
她要说的,要解释的,想要问的,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一时间,反而是不好开口。
谢寒舟只沉默地看着她,一张十六岁的脸还稍显稚嫩,身形清瘦,看起来没有应对马上就要到来的破天大祸的半分能力。
他走了几步,主动开了门。
“今夜,府里最是忙乱,是走得最合适的时机。”
一直将她关在屋子里,不给走出半步的人,却是主动打开了门,将她放出去。桑伶沉默看着他,一直想要出门的人,却是没有立即就走的意思。
突然,桑伶在脑子里问了一句:
“镜子,历史可以改变吗?”
“历史就像是条大河,滚滚向前东逝水,要去的方向是不会改变的。”
溯洄之镜很诚恳地给出了答案,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答案的问题,桑伶是在明知故问。
“祝你生辰快乐!”
匆匆丢下一样物什,桑伶不再多言,径直迈过那个门槛,一下就钻进了夜色之中,没有向后回望一眼。
谢寒舟一直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
“小黑猫,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喵。”
从屋前房顶上,跳下一只黑色的小猫,落至他的身边,第一件事却是将一张防御阵法图推到了他的身边——
无声提醒他,有些事该开始了。
谢寒舟低头看着,一张脸在黑猫的瞳仁里,渐渐与五百年后的他重合到了一起——
一般的无所畏惧,一般的,胆大妄为。
“历史总要尝试下,才能知道能不能改变,不是吗?”
脚步声响起,谢寒舟也向着院外无际的黑暗走去,没有回头。
…….
桑伶走到南院的位置,距离府外还有一个花园的距离,在此时却是突然听到了疑似苏落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循声摸了过去。
不消片刻,她已经穿上仆从的衣服,钻去了忙碌的人群之中。
这里不过三五个侍女,正在点灯挂灯,叽叽喳喳地说着事。
“这狗杂碎的娘真被打死啦?”
“这能作假?那雷击木用灵气启动,直接几棍子下去就能去了半条命。更何况之前已经受了刑,那死状更是惨不忍睹,满地的血肉沫子,洗都洗不干净。”
有人嫌弃地说道:
“这般好的日子还闹出这种晦气的事情,难怪夫人生气的要将那狗杂碎扔去地牢关着。”
“地牢?!真丢去了地牢啦?”
一阵抽气声后,众人害怕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地方,噤若寒蝉。
却没有人知道,人群中悄悄走开了一个面目普通的人,悄悄摸去了那个众人害怕的地方。
深夜,丑时刚过。
只见,谢府的一角就冒出了冲天的火,随之而来,还有无数爆炸之声。须臾间,地牢就已经破出无数口子,钻出了不少人和妖。.
火势极大,普通的水还根本灭不了,无数守卫只能调动灵气冲去灭火,与此同时,还要尽力搜捕那逃窜的犯人,一时间谢府乱成了一团。
此时此刻,谢府上下人心惶惶,仆从们只敢瑟缩地躲在自己屋内,其中自然包括胖女人——
作为谢夫人最宠爱信赖的奴仆,她却只是个凡人,此刻也和其他凡人一般,只能惊慌地躲在床底下,期盼着这场内乱能早些过去。
“啪!”
“吱呀——”
门先被人拍了一下,转瞬就溜了一条小缝来。
见状,胖女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慌乱盯了上去,却是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她犹豫的看了半天,正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张带血的脸忽然从床上掉了下来,正死死的盯着她看。
“啊!”
肥胖臃肿的身子,因为过度惊恐,下意识向后躲闪的时候,狠狠撞到了床板,剧烈地疼痛,疼得钻心,眼前发黑。
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一道冰冷的东西从眼前放大,刺了进来。
她的身子瞬间僵硬,因为过度的疼痛,不能再动!
五感被无限放大,那是一种近乎刺进骨髓里的疼,冰冷尖锐的物体还在不断搅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切割脑中神经,血肉模糊下,血水喷溅而出,流了一地。
苏落嫌弃地放开手中匕首,从床上站了起来。
“死了。”
桑伶点点头,从屋外走了进来,查看一番后,回答道:
“死得透透的,你算是给你娘报了仇。”
“没有!”
少年紧绷颤抖的声音,像是拉满的弓弦。
“还有一个人!谢府的人都该死!”
“他们很快就会死。”
桑伶肯定回答,对上苏落疑惑的表情,却是没有立即将灭门之祸的事情告诉他,她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形势,将人带走了。
“得走了,谢府速度很快,现在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该是已经将内乱平息不少。再不走,我们就来不及了。”
桑伶知道他必是恨极了谢家人,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却不是详细解释这件事的时候。她拉着人,一路避开了众人,从小路出去。
苏落犹不甘心,眼神仇恨冰冷,如漫天的火焰,将心底的那堆废墟彻底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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