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摆着不少的鲛人灯,光亮异常,分毫毕现。
那人身后正巧也有一盏灯,从背后徐徐照来,柔和光芒在背后形成光圈,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只是静静坐着,玉冠白袍,袍摆衣袖上用同色丝线绣成的彼岸花纹,越发显得禁欲端素,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寂萧索。
即使被人当面逼问,他的神色都未变上一分,一派灼灼其华。
片刻。
谢寒舟收回了视线,只道:
“只是灯火晃了眼。”
臧玲玲瞥一眼左手旁的谢寒舟,他目不斜视地望着桌前,既不看她也不看台上盈盈而立的几个姣好少女,。
谢仙君听闻在最近镇压禁忌之地时受了伤,便一直避世而居,这三年来从未离开过宗门,连门中也很少见到他,外间甚至有他受伤极重,即将陨落的传言。没想到这次,他竟是接了陇南城的帖子,愿意来为她来贺礼。
一想到这,臧玲玲忍不住小脸一红,露出点羞怯的笑。
另一旁的臧峰却是一双眼觑在臧玲玲脸上,带着点不屑的笑。
他本就是一个喜欢揣摩别人心思的人,谢寒舟虽然冷着一张脸,全程都是一样的神色,可刚刚他盯在台上的那眼,还是有几分失态,能看出点端倪——
这家伙哪里是被灯火晃了眼睛,绝对是看着美女看傻了眼。他才不信,这世间有个不为美人动摇的人,要是有,他这藏珠阁生意也不会这么红火,屹立于修真界许久。
此时。
场中鸦雀无声,可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谢寒舟一人身上。
桑伶也在看他。
之前在地牢时,她见刘管事如此急匆匆下来,猜到他定是为了服务陇南城独女和大师兄,才会故意被他挑选带来,想要寻找机会,趁机挟持城主独女,趁机放走地牢里面的小妖。
后来,等在藤笼之外的她如愿被挑选,带了上来。
只是没想到,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
谢寒舟.......
他的面容五官没什么变化,依旧寒凉如雪,高坐山巅,不怎么爱笑,只是眉中那股冷肃沉寂之气更足,只可远观。
不过当年,他为了缠心咒,还在她面前伪装成好仙君,这张脸上还是偶尔会有几分眉眼舒展,唇角微勾,给人错觉的微暖时刻。
只是,在面对陆朝颜,他就会露出几分真性情,虽说还是一样地沉默寡言,却也在陆朝颜凑过来时,微微偏过头,真正露出温柔耐心的模样。
还真是恩爱有加啊,桑伶慢慢想到,几百年的时光,自己前后两世,都未能真的插足进去,破坏掉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做足了人家脚底下的泥。
这一次,倒是想看看,将这个世道翻上一翻,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桑伶忽然低头笑了笑,带着几分冰冷的嘲讽。
场上形势已经有了变化。
臧锋大手一挥,直接发了话:
“你们这些妮子,我看就是平日里被惯坏了,还不马上过来陪仙君喝些酒水?我们陇南城地处贫寒之地,却不想这里的酒却是最好的,带着天然的烈,就不知谢仙君能不能喝呢。”
小妖们被这番明晃晃的威胁,吓得一下子跪了一地,却是根本就不敢先出声求饶。
桑伶慢了一秒,也立即随着众人跪下,做足了欺惶的样子。眼中的那股火苗,却是窜得更高。
臧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这次更简直就在问你是不是个男人,将那股排斥的心思径直露出,像是一个没什么心思的汉子,反而让人有几分棘手。
场上的气氛更加沉闷了,这般被人骑上了头,谢寒舟也终于有了几分反应,低垂的眉眼动了动,最终却是伸手点了一人道:
“她来。”
刘管事推了桑伶一把,她犹豫地看了一眼点她的名的人。淡墨的黑瞳看不出丝毫怨恨,只有适度的害怕和好奇,她甚至还冲他露了个浅淡如霜花般转瞬即逝的笑。
即使心里已经满是愤怒和杀意的灰烬。
谢寒舟接到桑伶递来的浅笑,眼波翻了数层,却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见谢寒舟点名,臧玲玲“咦”了一声,扭头去看被谢寒舟点名的少女,果然是众少女中最为出挑的一个。
她有些吃味地上下打量好几遍,见对方一直将头脸藏在薄纱里,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脸,不耐烦道:
“你,将纱取下,给我看看你的脸。”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实质般全压在了桑伶的身上,她似是怕极了,半跪姿势下,头脸快要弯成直角,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她本就是一张生脸,怎么可能暴露出来!谢寒舟这个晦气东西天生就是要克她!
见桑伶没有摘掉面纱,臧玲玲眉心一蹙,想要发火:
“现在,你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不敢。”
桑伶声音压得柔弱不能,一下子模糊了本来的音色,倒是没有引起那个晦气东西的注意。
他似乎对这场宴会兴趣缺缺,刚才的随手一指,似乎也是在应付臧峰的逼问,没有多余的动作。
见谢寒舟袖手旁观的态度,臧峰还是不信,眼眸一转,轻瞥了下场中的刘管事。
刘管事得了示意,几步靠近,伸手就要来扯少女拢在身上的薄纱,带着粗暴。
桑伶强忍住想要反击的不适感,几下躲闪,转瞬就假装狼狈地斜倒在地上,薄纱铺了一地,让人不好施为。
刘管事自然停了手,却没有离开。
臧峰“哈”的一声笑了:
“这个小妖倒是一个烈性的,谢仙君你还要不,不要就我受用了?”
臧玲玲也在这个时候紧随其后,不屑道:
“也就是个乐子,喜欢就多看两眼,不喜欢就丢了,有甚争来争去的。”
就像现在,原本是她想要看小妖的脸,现在刘管事去撕了,她又没了兴趣,反复程度堪比光速。
不过却也让桑伶第一次在如此场合上,听明白了修真界这些人对待妖族那般高高在上,只当玩物的心态,她的手指攥的更紧了。
沉默间,谢寒舟抬了眼,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中心狼狈倒地的小妖身上,沉沉翻涌几下。
终于眼角一动,压住了眼底的幽深瞳色,却是起了身,走出了位子。
“夜深,该告辞了。”
一礼之后,直接离开。
他提出告辞离开显得出乎意料,主人家还未出声,客人怎么好如此失礼。
可他偏偏就如此做了,理直气壮到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他的离开转移了所有人的兴趣和注意力。
臧玲玲本还想继续逗留,亦或是留宿在藏珠阁内,可侍女花莲不知说了什么,将她请走了。
臧峰急忙凑上去,却只说了两三句话,并丢下一句明日让他好好招待天道宗贵客,臧玲玲便丢下了他,径直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臧玲玲被众人簇拥离开的背影,便叫来刘管事特意叮嘱几句,也随后离开。
另一厢。
宴会散了,挟持陇南城独女的机会也没了,桑伶本想寻着机会再离开,没想到,却被刘管事单独带到了后院。
这里是位于藏珠阁的北面,连着院墙单独分隔出来的几个小院子,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应有尽有。
刘管事脚步匆匆,带着几个仆从,将桑伶带进了一处最大的院子。她用心观察留意暗记下众人的路线,被裹挟着走了进去。
等她甫一踏入院子,身后院门就被人“啪”的一声关上,迎面便是一个错落假山,挡在面前,绕过去,假山后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小池子,里面养着几尾锦鲤。
桑伶暂时没动,心里暗猜刚才那个大师兄对自己不小的兴趣,要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倒是可以借他的手,接近城主独女,寻机挟持,放出小妖们。
这也是她暂时没脱身的原因,一方面是防止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便是打算徐徐图之,寻找机会。
心中思绪厘清,面前正好撞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
“还不过来?”
态度像是对待一条狗,对方不过就是刚刚灵气入体的半个修士。
桑伶没有辩驳,低眉蹙目地跟了上去。
走过长长的一条连廊,侍女在门口停下了,转头叮嘱:
“师兄不喜欢别人进屋,你去吧。”
“……是。”
师兄!
果然!
桑伶一怔,要是屋子里真的是陇南城的大师兄,那自己的计划倒是成功了第一步。
验证了猜想,她轻提裙摆,抬步走了进去,身后依旧是熟悉的锁门声音,所有人都在默默配合,将这个可怜妖族关进一个人修的屋子里,没有怜悯,动作熟练。
屋内极大,连着她轻轻落地的脚步声都带着一些回响,桑伶一时没有看见人,犹豫了一下,撩开了通往浴池的纱帘。
屋舍俨然,覆盖极深,内嵌一个向下凹进去的水池,不过一人长宽,却是内置铜管,引水进屋。
浴房里都是白蒙蒙的雾气,像是隔了一层乳白色的薄纱,什么东西都是影影绰绰地看不清。
桑伶忽然感觉不对,停了步子,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有人正在向着自己靠近。
那人也很快停下了步伐,没有再靠近。
桑伶眉头一皱,忽然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若真是刚才见着的那个陇南城的大师兄,按照那个粗狂的性子,对方也不会这般遮遮掩掩。
除非,这屋子呆的并不是陇南城大师兄,而是另一个人。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