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伶微微屏息,怔楞当场,似乎真的是害怕到了极点,无力反抗,只能受死。
猝不及防间,忽然头顶一亮,无数张脸,竟凭空从墙上窗户探了出来。
被动静一扰,陆朝颜抬头一看,正巧和无数修士的眼睛对在了一起,那剑芒瞬间偏离,险险从桑伶脖颈处浅擦了过去。
桑伶立即后退,从剑下捡回一条完好无损的脖子。
楼上因为巷子里此番事情,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陆仙子?!”
“陆仙子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凡人了?”
“你是老眼昏花了不成,这样装扮,分明就是藏珠阁的小妖,哪里是个凡人!”
“哈哈哈,难不成是谢仙君金屋藏娇,被陆仙子发现,吃醋想要杀了小妖出气?”
这番猜想顿时引得大家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昨日晚上在藏珠阁看见谢寒舟的修士,顿时将此事说了出来,算是全了原因。
眼见那些人说得越来越过分,声音越来越响,楼下陆朝颜的神色已经红白一片。
桑伶此时瞧着对方这般想,心口爽快至极。
这里是她专门给陆朝颜挑的地方,因为楼上酒馆设了结界,所以后巷往上看,就是一堵石墙,若不仔细分辨是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
可要是从茶楼向下看,就是一览无余,皆在眼底。
所以,陆朝颜以为的暗中教训,直接截杀,其实全都暴露在了众多修士眼中。
罪行昭昭,大白天下。
桑伶此时却还嫌这把火不够,可怜地在地上踉跄爬了起来,张口求饶道:
“陆仙子,我知道我小妖的身份与仙君不匹配,所以我也从未痴心妄想过。就算,就算藏珠阁给了我什么物件让我去勾引,到底我没同意。事情都已经对着谢仙君讲清楚了,你又何必对着我一个小妖咄咄逼人,迫害至此。要是陆仙子真的不服,直接去找藏珠阁,去找陇南城,去找已经被你杀了的侍女背后的人!”
周围一下子静了,所有人都被这一番话里面的信息,吓住了。
谢寒舟竟然和一个妖族,还不是大妖,而是一个藏珠阁里面的小妖有私情!
陆朝颜醋劲大发誓要杀了这个小妖?
什么叫藏珠阁让小妖勾引谢寒舟?又是什么,原来那个东西是一个侍女给的,现在侍女被陆朝颜杀了,所以背后指使的人其实就是藏珠阁,陇南城?!
完了完了,听见这一番秘密的人心里都闪过这个词,心惊胆战起来,面面相觑后,却在余光里瞥见了一张老神在在的脸。
对方年纪很轻,晓月晨星的眸子里却是闲适淡定,这种淡定在一片惊恐沉寂的氛围中异常明显。
凉月忽然一笑,顿时周围倒吸一口气凉气,都觉得他是不是被这个秘密吓疯了?!
他却是伸手指了一圈,嘲笑道:
“你们怕啥,要是一个知道此事,还需要掂量掂量,要是一群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既然不是秘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最后一句的“不是秘密”重重强调了一遍,众人竟是松了一大口气,确实!要是一群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哈哈哈哈。
顿时那股子沉寂被三言两语打破,众人本来已经将头全退进了酒馆,现在却是更热切地钻出了门窗,一下子窗户处竟是探出了更多的人,都对着下面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我的天呐,要真是如此……”
剩下,更小更隐晦的声音却是淹没在耳对耳里,流传在眼对眼中。
窗下。
此时的陆朝颜一张脸已经从青白色慢慢转变成了惨白色。
而她因为过度慌乱,而一直没有将剑收回来,在众人的口中变成了一种有恃无恐,成了又一轮的罪证。
凉月透过人缝,眼睛在窗下那个涂脂抹粉,看不清本来面貌的小妖身上转了两圈。
而桑伶此时还不知上面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动作,麻溜从地上爬起,准备离开。
却不想,身后一道剑锋袭来,回首间,对上一双怒到极点,杀机满满的眼。
陆朝颜竟然已经决定直接杀她,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
桑伶微微一惊,立即向前奔去,将陆朝颜引开众人视线。
见两人消失在了巷尾,众人意犹未尽地收回了头。对于小妖的结局,大家都是心里有数,感慨般摇了两下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忽然一道凄厉惨叫在远处炸响,闷闷地传了进来。
一个修士立马站起,吃惊道:
“已经死了?”
另一年长修士摇头失笑: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她会留?”
这个“她”众人皆知。
酒楼里一下子因为小妖的死,大家谈论的兴头被推上了极致。
很快。
一种流言就在陇南城修士之间传了起来,有了通讯玉佩,修士们又基本就住在相邻的几个客栈,不过两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小妖用了秘法勾引谢仙君,背后就是藏珠阁,甚至是陇南城的指使的事情。
陆仙子十分生气,将那个小妖直接杀了,连尸身都没留。
修士们纷纷感慨陆朝颜的凶狠霸道,母老虎的作风。
另一方面,也在悄声讨论藏珠阁的种种手段,直指陇南城操控小妖接近修士,意图控制勾引,乱了道心。
一时间,晚上的藏珠阁门庭冷落,没有几个修士敢上门作乐了。
……
一场风波后。
此时已是到了后半夜,客栈灯火全歇,只有一盏灯笼灯火隔着纸面遥遥照出来,在门口晕开了一圈昏黄,随着一点夜风左右摆动。
做完了一切的桑伶重新换回无伶的衣着,哼着小调从正门正大光明地进来了。
客栈此时只留下一扇门,由着店小二守门,他点着脑袋正打瞌睡,就感觉一道影子从面前飘过,吓得瞌睡都没了。
“谁?!!啊,是客官你啊!”
认出来人,店小二才敢拍着胸脯缓了过来,桑伶见他模样不大,又被自己吓醒,多了点不好意思,掏了一块灵石递了过去。
“我回来得晚了,倒是吓了你。这个拿去买些点心吃吧,压压惊。”
买点心哪用得了这么多,店小二捧着灵石,喜笑颜开,赶紧递来了一盏灯笼给她照明。
桑伶谢过,伸手接过灯笼,一截触手温凉的竹竿细细长长地握在手心里,让人瞧着无端就多了几分困意。
拎着一豆昏黄,慢慢移挪到楼梯之上。
脚步声缓慢响起,闷闷回旋到了楼道,惊醒一个还在等待的人,他忽然睁眼,起身开了门........
此时,桑伶却是闲散挪移到了房间,表情有几分疲累,正推门准备进去时,忽然就感觉推门的手霎时一紧,反手一弯一压,竟被人从背后直接贴面反压在了门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桑伶脸都贴在了门板上才反应过来,就准备使出灵气震开来人,下一秒,却是一道草木清香之气环绕了周身。
是……苏落?
灯笼霎时从手里掉落,忽明忽暗间,滚落到了远处,霎时灭了。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那道呼吸紧紧凑在耳边,带着几分灼热。
桑伶不适地偏开了几分,却像是激出了对方的怒,冷笑一声,反而更加凑近,耳垂几乎就要碰到了唇肉,太烫。
“哪里来的贼子?半夜三更的,想要做什么!”
不是苏落。
他是凉月。
桑伶摁下心里那股忽然闪过的情绪,认出了来人。
此时,已是到了后半夜,修士休息一般讲究早睡早起,一般若是无事,都会睡着,所以走廊里都没有人。
这也是她从大门进来的原因,后巷进来,万一被惊醒的修士误认为是贼,就不好。反而从大门进来,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是自己动静太大,让他误认为是贼子?
只是为什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不放开。虽然,她刚刚确实是去干坏事。可,这个姿势也是怪怪的。
寻思到这里,她赶紧清了清嗓子,主动道:
“凉月,是我,无伶。你要不先放开我?我们有话进屋说,在门口这般,也不好。”
“是你啊.......”
对于贼子就是无伶,凉月眼里没有丝毫意外,懒散一句敷衍道,握住手腕的力道却是又重了一分:“不好,什么不好,是和我有牵扯不好,还是别的不好?”
“都不好!你快放手。”
客栈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睡着了,要真是因为动用灵气打斗,惊醒了其余人,又不知生出多少是非,所以桑伶只能用嘴巴来劝。
可出口的怒喝却因为音量压得低,显得有几分软绵绵,没有多余的作用,喝退不了这个恶徒!
“呼——好困,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耳畔被人近乎是贴着的角度,慢慢吐了一口气。
肩膀一沉,凉月的脑袋倚靠在了肩上,是一个几乎禁锢的拥抱。背上有一阵“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热烈而灼热,不断鼓动间,似乎正隐秘宣扬着一些东西。..
“无伶?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是出去做什么了?这已经是你消失了第二次,次次都被我撞见,我为何不能问上一问呢?你刚才究竟是去找谁,做什么事了?”
桑伶一惊,猛然放松了身体,背光的角度下,她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带着警惕,故意反问道:
“凉月,那你呢,时时刻刻关注我的动静,是也存了什么目的吗?”
桑伶心中恼火,挣扎了一下,却是“哐当”一声震响了门板,定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不过还好,她已经将身子侧了过来,能清晰看见身后凉月的神色。
月光被窗户切割出了一条斜角,靠光的那块照在了对面,此处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没了光线,凉月这张晓月星辰般的脸在暗色里越发显得捉摸不透。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凉月选择了放手。
“我有何资格管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帮你,在你回来假装已经睡着,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好嘛?好好好,那我现在就是在梦游,什么都不知道。”
廊道里气氛沉闷,压抑的盖在心上。
桑伶只觉得对方间接摸到了自己的一些行踪,多了几分警惕。不再去看他,推门而入,反手关门,“啪”的一声,将身后想要进来的人关在了门外。
凉月在原地站了许久,好半天才转过身回了自己房间,一道淡淡自嘲响在了空气中,只有他一人听见。
“凉月啊凉月,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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