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昨夜谢仙君住在何处?”
苏落一双眼紧紧盯在谢寒舟的面上,不放过对方任何一点反应。
可惜。
谢寒舟从来都是一种表情,冰寒似雪下,瞧不出半分。
桑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谢寒舟道:
“我倒是好像昨日在山脚下看到了谢仙君,夜里周边客栈都是关门打烊,谢仙君又不来宗门拜见,想来莫不是在山下吹了一晚冷风?”
谢寒舟默默看她,眼神难得有一点幽转,抬手饮茶,因为姿势,盖住手背的衣袖落下一点,将青苍色的手腕显露了出来。
“有事要做,又是半夜,不好上门。”
桑伶瞧着那故意露在自己面前的手,没有半分不忍心,反而在心里嘲讽一声,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只不过吹了一夜冷风,怎会冻着。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看,想要她心疼而已。
这般想,桑伶故意给苏落倒了一杯茶,还用手拿着灵气加到温热,才递了过去。
“昨夜,你为了找我,还下潜到潭水里,虽是修士之躯,可到底有受寒的风险,下次可不许了。”
是一派难得的温柔关切,配着那张芙蓉面,更能让人软了骨头。
苏落斜睨了谢寒舟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刺来的冷芒,没有半分害怕和在意,将茶水一点点地喝进去,又给桑伶推过来一道点心,嘚瑟的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道是姜丝做的点心,阿伶,你昨夜也吹了风,多用些才是。”
桑伶捏着点心,吃了进去。
“好吃,你也尝尝?”
她还故意憋气,让脸颊染上一点红晕,看起来就是一副小女儿家害羞的样子。
苏落心神一动,与桑伶眼眸相接,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也吃了一块点心,一副默契非常的样子。
此时的桌上,除了看戏的乐散真人,一脸不在状态的李一,就是与此处轻松氛围相反的低压半圈。
半圈中心就是谢寒舟的位置,他想到昨夜,拳头攥得更紧了。
此时的他脸色显得更加冰寒难看,想要给桑伶添茶的手细颤几次后,便转向了另一处红豆糕去。
“我记得你从前爱吃红豆,总不嫌甜腻,今天怎么不尝了?”
桑伶转头看来,眼神之中却不是追忆之色,反而带着一丝打量和试探。
瞧他这幅难看脸色,桑伶只觉解气,同时,也更让她肯定了心中想法——
从前她以为谢寒舟对她是没有心的,昨夜听他这般说,现在又是这般的低姿态,她倒是有了一点相信。不管究竟是真是假,现在谢寒舟对她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往情深的模样。所以,就算她现在实力不足,无法将此人杀了,但谢寒舟现在这般,倒是让她有了一个念头。
不过却不是因为从前爱而不得,现在对她追妻火葬场的憧憬心动,而是有了可以拿捏住对方把柄的底气。
掩下眼中的冷芒,桑伶故意只平声道:
“从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喜欢。人总有心,吃不到的东西,不是时间越长就越想吃。高高挂起的东西,只会让人不喜欢。”
意有所指。
连着李一这般迟钝的人都看出来桑伶话后,谢寒舟身体明显僵硬了,连着之后都变得沉默很多。
乐散真人从始至终都未插嘴一句,不过却是对这三人的关系有了一个摸底。
转头又瞧见,自家弟子一副傻乐的模样,就知道吃东西喝茶,本分也未开窍的样子,顿时不顺眼起来。
“李一,你怎么还在吃呢?”
李一:……???
为什么忽然扯到他的身上?再说,现在大家光喝茶,也不吃点心,放到了晚上这些好东西不是就要扔掉浪费了?
瞧他这副傻头虎脑的样子,乐散真人更想叹气,自家这个傻徒弟长得不好,资质只有中上,又情商不高,怎么能找得到女修喜欢?就是之前无伶男装的样子,也估计有一大堆女修喜欢吧。
唉,难道他这一门就是摆脱不了老光棍的魔咒了?
又是一声叹息。
刚才乐散真人的第一声叹息,李一没有听见,可接下去的好几声,再难听见的人也要听见了,李一立时眼皮子一紧,看向了师父。果然他师父愁容满面,眉头深锁。
作为最关心师父的徒弟,且师门下只有唯一一个弟子的李一当然要关心一二,道:
“师父,你怎么一直叹气?”
“我在想,你是不是要打光棍了……咳咳咳咳,不是,不是,我在想鱼灯花节的事情。”
乐散真人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立即改口,可惜李一脑子一下子变得灵光起来,立即跟进道:
“师父,这回我要不还是不去带队巡逻了?鱼灯花节听闻附近宗门的弟子都要来参加,若是我有缘遇到几个,那不是过两年您都可以喝喜茶啦!”
这话实在心动,乐散真人一想,每年的鱼灯花节都是如此风平浪静,倒是可以选个寻常弟子带队,就放李一去寻女修吧。
“那你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若是真的遇到他门女修,也要大气爽快些,不要坠了我显阳宗的名声。”
“是,师父!”
一看竟然钻了空子,李一赶紧抱拳,将事情拍板了。
下午。
从显阳宗出来后,众人直奔茶铺,坐在了店娘子特意留的位置上。
李一看见店娘子在后厨忙碌的衣角,也未让她出来招呼,只寻了一壶茶摆在了桌上。此时,茶铺内早就不是昨日夜里空荡的样子,廊下,空地间,连着桌椅都是坐满了人,每一个人都在热闹叽喳地谈论着鱼灯花节的事情。
茶铺位于岔口旁边,面前一共三条路,一条是桑伶昨天进来的路,另一条便是去显阳宗的,最后一个便是通往鱼灯花节的集市。
遥遥望去,只见无数凡人正在道路两边摆着小摊子,向着正在路上行走停留的顾客兜售着自己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还有穿着显阳宗弟子的巡逻队正在巡视秩序,一派秩序井然富庶热闹的样子。
“这到底是来了多少人?显阳宗辖下的都来了,不会连着其他地方的人也来了?”
茶铺里,一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凡人开了口。
一个庄稼人笑呵呵地开口解释道:
“你倒是不知,这鱼灯花节可称得上是我们这里最热闹的节日了!有东西的可以拿来售卖,没东西的可以拿钱来买,就是你不想买东西的,也可求了灯去送一送,不管是求心上人还是求亡者安心的都可如愿。”
他看起来像是一年到头在田里干活的,皮肤黝黑到已经形成油面反光,配着头上那顶进屋了也不舍得摘的黑色斗笠,更显老实本分。
刚才那凡人倒不是个势利眼,见这老汉爽快热情,端着自己的茶壶茶杯,与他挤坐了一桌,给旁边的人让了个位子。
两人说的热闹,桑伶的视线也不离那庄稼汉的身上,视线在那顶斗笠上转了几圈,终于被她瞧见了一点黄色符咒的痕迹。
她心想,怪不得感觉不到对方的妖气,还要靠溯洄之镜的提醒。原来这个小妖是用了黑色斗笠遮掩了气息,这顶黑色斗笠的效用,看来就像是她之前在鬼市里与鬼市主交换的法宝一样,都是用来遮掩气息的。
只是,就不知对方这顶是出自谁的手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屋里其他人,还有外面的集市,果然让她看见了有不少同款的黑色斗笠。要不是修真界不讲批量生产,那就是有人故意帮助妖族遮掩了?
眼前一派和谐,凡人和戴着黑色斗笠的小妖们互相聊天,讨价还价地买东西。几个凡人连着孩子都交给了信任的摊主,自顾自地在摊子上挑东西。可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些信任的摊主,与自己多年相识的人竟是他们最厌恶的妖族。
而在凡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里,性本恶的妖族也温柔抱着怀里的孩子,被揪痛了头发胡须,被小孩调皮地拿着光脚丫踩了一下脸,也没有张开血盆大口,狂性大发。
一切美好的像是一场梦,人族竟然与妖族和平相处,平等对待,没有纷争,没有血腥,没有屠杀,没有压榨。
也许曾出现过,也许将来会有,可桑伶在此时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期待,对人族能与妖族和平共处的期待。同时心里不免升起了疑问,难道这制作黑色斗笠的人,是想让妖族和人类友好相处?那他或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旁边,谢寒舟看桑伶忽然怔怔地看着茶铺外,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并没有出声打扰,也循着视线看了过去。
最后,看到了一顶顶黑色斗笠,正当他要看清斗笠里那一闪而过的黄色是什么时。
忽然就听到,茶铺后厨传来了声音。
“外面庄五汉在不在。”
一人站起,正是刚才出声的庄稼汉子。
“店娘子,是小宝身子不舒服了?”
说话间,已是背着背篓走去了后厨位置。熟门熟路掀了门帘,对着里面点了点头,显然是经常见面的老熟人。
里面商量一番后,片刻后,就见店娘子抱出来一个三两岁的小童要出来寻位子安置。她怀里的小童生的好看,白嫩的包子脸,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正苦皱着眉头,不安窝在母亲怀里。
店娘子一出来,乍然看到此时水泄不通的茶铺明显一惊,一扫正好对上桑伶看过来的视线。
桑伶立即友好招手,唤她过去坐。
他们这位置本来就是一张八仙桌,如今只坐着四个人,倒是空得很。
见店娘子过来,李一立即有眼力的起身去与最熟的凉月挤了,独留凉月磨牙看着谢寒舟恬不知耻的去与桑伶挤坐一根板凳。
闻到了一股醋味,谢寒舟嘴角微勾,看了凉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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