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时,苏格兰发现自己坐在铁椅上。
他抬起头,确定自己呆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铁椅的扶手上有铁链,松松垮垮地缠住胳膊,但苏格兰并没有被锁住。
铁链没有上锁。
苏格兰把胳膊抽出来,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个地方苏格兰来过。
上次川上济出事时,他就是被带到这里来审讯。那时琴酒臭着脸把他前前后后审了四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把他放了。
故地重游,苏格兰还没来得及紧张起来。
他回忆了一下昏迷前的场景,十分确定,对他动手的人是卡沙夏。哪怕是现在,苏格兰对川上济对他动手这件事都没什么实感。
苏格兰摸了摸自己口袋,不出意外,手机被收走了,对外联系和组织任务的都不在。苏格兰心头浮起细微的紧张,但他并不着急。
用于和公安联络的手机被放在安全屋里,除非组织掘地三尺不可能找到,只要他扛过这次审讯,应该到不了掘地三尺的地步。
而且这次……可以说是无妄之灾。
苏格兰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那里碰到波本,因为情况紧急,他们这次都没有交流情报。
想到这里,苏格兰从铁椅上站起身,他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一块玻璃。
既然没被锁住,苏格兰可不会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他缓步靠近那面玻璃,一开始苏格兰以为玻璃是单向的,走近后,他才看见玻璃中间挨着影影绰绰的物体。
走得更近后,苏格兰发现那是一颗脑袋。
卷发,灰毛,乱蓬蓬的。
当然,如果只有一个脑袋,那就是惊悚故事了,很明显和这面玻璃同等高度的地方有一张桌子。
而把苏格兰弄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按苏格兰对川上济的了解,这独自出任务的两天,他应该在快乐通宵,现在实在撑不住了,才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
苏格兰没按耐住,勾起右手食指,用指关节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
效果可谓是平地惊雷,被惊吓到的灰发青年往后一蹿,退了几尺远。
玻璃的反光效果很强,苏格兰瞬间看不到川上济了。
嗯……看来睡得很浅,苏格兰有些想笑。
没过多久,房间墙角上的扩音器里传来川上济满是怨气的声音:
“苏格兰,你有病吧?我是看在搭档的份上才没锁住你,然后你就这样回报我?”
“呃,抱歉,我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在这个地方……是要审讯我吗?”
苏格兰心头涌上几分歉意,虽然还是想笑。把嘴角的弧度压下去有点困难,他伸手挠了挠脸,顺势遮住了自己的嘴角。
啧,还好意思笑。川上济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但也不是他的问题。
审讯室这地方本来安静,隔音良好,他对声音又很敏感。
而且川上济趴着的时候脸贴在桌子上,固体传声和固体通过气体传声是两个概念,那一声敲击在他耳边听起来贼响。
虽然他没真正睡着,但这也不代表川上济能从容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更何况琴酒还在旁听呢,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川上济磨了磨牙,从口袋里摸出颗柠檬糖吃下,尽力稀释自己想把苏格兰打一顿的欲望。
“所以……是要审讯我吗?”
一室之隔,玻璃墙内的苏格兰对此无知无觉,他温声问道,声音同样通过扩音器传回来。
这家伙看上去胸有成竹,理直气壮,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没任何担忧,和任何一名身世清白忠心耿耿的组织成员一样。
而且苏格兰的演技还有几分是跟着他练出来的,这样想起来就格外没意思。
川上济扶起地上的凳子,重新坐到玻璃墙前。
“的确。”川上济懒洋洋地说,他现在还感觉脑袋隐隐作痛,“关于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审讯会录像的,所以你最好坐回凳子上。”
苏格兰轻声叹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情报组的闲事了。”
“希望如此。”川上济又吃了枚柠檬糖,“也希望你能完美解释。”
…………
川上济的问讯中规中矩,但他能记住苏格兰的每句话,并冷不丁突然就着某个细节追根究底。
苏格兰开始逐渐怀疑这次审讯有川上济公报私仇的成分了,川上济很明显对他与波本的关系特别不爽。
类似小孩子对朋友的占有欲?苏格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说实话,在组织其他成员眼里,苏格兰和波本只能算有过私交的普通同事,在两人分道扬镳后关系就彻底不冷不热。
而且波本这家伙和谁都能说得上话,苏格兰在他的情报蛛网上只是微不足道的节点。
因此,没人怀疑他们的关系,没人知道他们是同个阵营的挚友。
除了川上济,他总是试图以各种方式告诉苏格兰波本不是个好东西。
结合之前川上济对他的警告,苏格兰不确定自己敏锐的搭档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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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川上济既没向组织报告,又没向他挑明。
多个联系也是多个破绽,如果他们真是同个阵营的队友,川上济的表现也是出于好意……
就算川上济猜到了他和波本有关联,也不可能理解他们间足以托付生死的信任。
“最后一个问题,在出现突发情况后,为什么不事先向我报备?”川上济问道。
谈到“事先报备”这个话题,川上济的耳麦里传来一声冷笑:“难得你还有报备这个概念啊,卡沙夏。”
是一直在旁听的琴酒。
川上济扶了扶耳麦,以极小的声音回复琴酒:“己所不欲施加于人,这样才有意思,对吧?”
他光明正大地承认了自己的双标。
自己监视别人,可以;别人监视自己,不行。
快乐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源源不断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源源不断的痛苦上。
就着“报备”这个问题,川上济甩过琴酒很多次面子,也被琴酒找过很多次麻烦。
他也有那位先生兜底,琴酒也从不见好就收,因此这个问题一直没解决。
“我的错,一时间没想起来。”苏格兰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想起来后……波本又不愿意,一直在强调他在执行秘密任务。”
川上济挑眉,“你干嘛听他的?”还没说出口,苏格兰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为了给波本止血,我腾不出手。其实……我是打算报备的,不然通讯模式也不会误触。”
说实话,苏格兰并不清楚手机是怎么误触的,但这不影响他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