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眼睛酸胀,把宣纸接了过来,放在眼下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道:“不对,眼睛要再细长些,鼻子宽厚,嘴差不多,给人的感觉阴沉的很。”
老画师听完心中一怒,凭借多吃两年白米饭的教养,他没有骂出声,咬着牙根提醒道:“后生,老夫前面画的几幅,你不是说眼睛略显细长”
“呼噜呼噜”老画师无奈忍住,手下的画像捏紧。
“就是嫌弃”
“呼噜”这群后生只是太累了,忍住不气,来,深呼吸。
“嫌弃”
“呼噜”深呼吸个屁,一个下午就他拼命改画,他们这个睡完,那个睡,一个接一个,呼噜磨牙就没停下来过!老画师火上心头。
他怒斥出声:“就是嫌弃太过圆润无害!!”老当益壮,不留余力的将心声喊出,直接把众人从睡梦中吓醒,更有甚者顾及不到脸颊上的口水,下意识把身侧配刀拔出,带着困意的口音,不停念叨着抓凶徒。
赵庄离得最近,老画师不顾形象的怒吼,伴着口水喷到他的脸上,他呆愣的坐在凳子上。
直到传来“砰!”的一声,才把他从惊吓中唤醒,老画师的摔门声剧烈,一肚子的怒气全部撒在房门上,赵庄清醒后赶忙追出去,眼睁睁老画师连钱都不要了,气呼呼的朝着县衙大门跑去,那速度连赵庄这样一个壮年汉子都赶不上。
此时的赵庄拼命追过去,换个人再来画又得重来一遍,耗费时间更长,一下午死死撑着眼睛不是白瞎了,他边跑边喊:“老人家,快回来,马上就要好了,您这走了算怎么回事?!”
刚说完,他就看到记柳站在老画师身边,将他拦下来了,赵庄跑到两人身后,正巧听到她在劝说老画师留下。
“老人家,县衙马上要要开饭了,何不留下来尝一下?大厨手艺可好呢。”记柳正准备出发去医馆,晚上和陈七换一下,让他回去休息,一位老伯就从她身边跑过,差点将她撞倒,身后赵庄的声音跟着一起传过来。
她想都没想,直接趁着老伯转头和她对视时,上前伸手拦住。
这时候的老伯可没心思白嫖一顿县衙的晚膳,他右手手腕酸痛不已,后头还有赵庄催命般的喊叫声传来,急急说道:“不了,不了,老夫还是先告辞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记柳轻轻拽住他的衣袖,老伯没能跨步离开,被追了他一路的赵庄环住双肩。
老伯在他的压制下瑟瑟发抖,颤抖道:“后生,老夫是真的画不动了,你们这群人自己都不知道要画个啥样的,逼我这个老头子,又有何用?!”
人像画哪里容易画的惟妙惟肖,真正似活人般灵动的,都是有真人在前,画师不断描摹修整,最终得以成型。
赵庄等人本就懵里懵懂,他们本身并没见过那位男子,仅凭一张画就想复刻出来,简直天方夜谭,就是再给老画师千万年的功夫,也是无法画出他们心中满意的效果。
“哎呦,老人家,您看不如再试一遍?已经很接近了,总得交差不是?”赵庄也很为难,并不是他不想尽快将人像画出来,这老画师画出来的东西,他是怎么看都觉得像又不像,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眼尖瞥到老画师手中用死劲拽着的人像,无奈劝慰:“再说了,您画了一下午,总归要把报酬拿到手吧?!”赵庄本以为看在钱的面子上,老画师会留下来再试一次。
谁曾想,不提还好,刚说完老画师的脸色变得更加青白了,他来了一下午,竟是除了咬牙切齿,再也没剩下什么,他说:“因着是替官府办事,老夫一幅画只要了五文钱,说好了一会儿就能画好,你们愣是耗费老夫这么长时间。”
“五文钱老夫也不要了,你们就拿着这幅画去交差吧!”老画师边说还边把刚画好的最后一幅人像,朝着赵庄扔了过去,赵庄没能及时接住,宣纸轻飘飘的掉到了地上,还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记柳蹲下身捡起来的看了一眼,随后抖动两下,除去粘上去的灰尘。
她本想将宣纸放到老画师手上,结果刚一抬头,就只看到他步履匆匆离开的背影,遂收回视线,看着满脸尴尬,踟蹰不安的赵庄,笑道:“赵大哥,五文钱确实有点忒少了。”
戏说间,几经波折的画像最终回到了赵庄手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道了声谢,默默拿着它去和文月城回话了。
记柳笑着摇头,松了松衣襟,一番折腾,着实有些燥热,耽搁下来,天际尽头铺满霞光,即将落下的太阳透过云层射出红色的光线,仿佛在预示着她接下来的生活该是多么热火朝天。
比如说,当她刚刚踏入盛礼的房门,就看到陈七脱光了盛礼的上衣,正在粗鲁的给他换药。记柳开门的声响打扰到了两人,俊美的脸上神色各异。
盛礼出事当晚,高烧不退,记柳早就将他扒光了,看了个遍,讲真,她也是有两天没有看到盛礼胸腹部凸起的肌肉了。
就算两人都齐刷刷盯着她,记柳也不会害羞的,这种情况下,谁先避开眼神,谁就输了!
记柳心中百转千回,就是不肯避开。
三个人六只眼睛,看似气氛凝滞良久,实则也就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陈七首先败下阵来,他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别过头去,他总觉得盛礼撇过来的眼神,蕴含着“赶紧滚”三个大字。
就这样,记柳眼看着陈七以一种她从未在这张脸上见到过的,别扭和同情糅杂在一起的眼神,深深望了她一眼,尤其是他替两人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复杂程度等同于记柳被逼做女红时,缠绕心脏的焦灼感。
随着“吱嘎!”一声,房门被紧紧关闭,盛礼对着站在身边的记柳说:“记姑娘,这两日辛苦你了。陈七安排的差不多了,晚上无需太过紧张。”
说完,便挣扎着将外衫挣扎着套上,动作笨拙到让记柳看不下去,她走上前,将软塌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好,撑开,然后绕到盛礼背后,扶着他光洁裸露的臂膀顺势塞了进去。
肌肤接触时,盛礼感觉有点痒,忍不住瑟缩一下,但记柳柔软的手好似有种神力,瞬间就抚平了他全身滕然升起的心慌烦闷。
他任由记柳帮助他把衣服穿戴好,乖巧的让记柳起了坏心,禁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这两日闷热,”记柳大眼滴溜溜转动,坏心思一览无余:“大人要擦拭一下身子吗?去去汗。”
盛礼身子一紧,面色涨红,他提手将挤成一团薄被拉扯到胸前,下意识依靠外物挡住了身体的异样,回话的时候也是结结巴巴:“不,不,不用了。”
说完生怕记柳胡思乱想,便又补充道:“孟老说我恢复快,过两日就可下床走动了”
“到时候自己擦洗。”刚停顿的话头,突然抬起,盛礼快速说完剩下来的话,把头埋低,之前他想着面具在记柳面前形同虚设,便也懒得戴了,现在简直后悔至极,好歹也能遮挡掉大部分的红晕。
“呵呵,”记柳被他逗笑了,她轻轻安抚两下,说:“民女又没说亲自替您擦洗,医馆男学徒可是不少,哈哈哈。”边说边笑,完全不给盛礼面子。
就算这样,她手上也没停,按压着盛礼的肩颈。
记柳在替盛礼放松的时候,感觉到他的身体很烫,男子阳气旺盛,灼热的力量透过接触的地方传递,她皱了皱眉,抬手拍了一下盛礼,道:“大人放松些,绷得太紧小心伤口裂了。”
“还有,”她说完还伸手摸了一把盛礼的额头,并没有摸到汗水,记柳疑惑道:“身上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又发烧了?我去找孟老过来看看。”
盛礼烫的奇怪,都顶得上前两日了,她还用手心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确认盛礼真的在发烧,赶忙朝外走去。
没等她跨出半步,盛礼就把记柳拉了回来。
记柳不明白,他却十分清楚,这哪里是在发烧啊,明明就是控住不住瞎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身子不知为何,也奇奇怪怪的,孟老过来把把脉,看出端倪,那还得了!
盛礼看出了她的疑惑,努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做了亏心事,连张开嘴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我没事。”
记柳却是不管,她直接抚开了盛礼拉着衣角的手,焦急如焚:“哪里没事了?大人您连脸都烧红了!就在医馆,也不耽误事,还是看一下。”
每晚精心照料,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两人遇险时,盛礼以命相护,助她逃跑。
至于另一方面,记柳还是存了些小心思,如果盛礼这段时间身体无法彻底恢复,文月城不会安排他押送李玉,她更希望是和盛礼一同上都城,而非他人。
说完,她再次转身准备离开,盛礼情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可以说用上了此生最大的力道,他死盯着记柳不放,嘴里强调:“没事,真的!就是刚刚陈七带我走动了两圈,发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