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不解。
“奉仪,太孙不是免了您的抄书吗,况那宋婕妤,也已经禁了足。”
“禁了足,也有解禁的一日,今日免了抄书,不代表明日还能免,我提前抄些,留着备用。”
银环挑着灯,看自家这位奉仪,越看越惊心。
奉仪生得美,可心思全然不如面上那样好懂。
她说这话,就好像,早晚还会受罚一样。
就像是,已经知晓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银环再度打了个寒颤。
太子妃礼佛结束,提前回了宫。
太孙妃特意命人在菊花园安排了一场小宴,并命太孙的一应侍妾共同赴宴。
这便是太子妃第二回见苏文嫣。
见她今日穿得端庄,只低眉垂眼,模样娴静,倒是一改上回见的狐媚模样,对她的不满便也压了下去。
眸光瞥向太孙身侧新纳的张氏。
气性瞬间拱了上来。
这张氏,模样普通,出身卑微,太子正在南下巡灾,阖宫上下,都拿眼盯着东宫,她只祈祷东宫这时候不要出什么差错,她这个儿子倒好。
又纳了个妾氏。
还是庖厨出身的宫女。
小宴开始,接连上了几道菜。
皆是朴素的素菜。
宫里此时张扬不得,皇后可是带头节俭,要为南方赈灾。
太子妃更是多日不见荤腥,此刻吃起了汤宴。
却从一盘盘素菜里吃出了肉食的味道。
不禁胃口大开。
太孙妃看太子妃吃得胃口大开,心想,太孙交代的这桩事算是完成了。
开始替太子妃引荐。
“母妃,可觉得今日的膳食有何不一样,为准备此项小宴,儿臣费了好些功夫,才觅了一位手艺了得的庖厨,母妃何妨一见。”
太子妃看太孙妃难得有心,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既是你精心准备的,那就叫来一见吧。”
太孙坐在座上,闻言,道话:“张孺人,还愣着干什么,素来拜见母妃,还不讨个赏。”
张孺人听话叩拜。
一旁,苏文嫣大致猜了个明白,这是太孙有意设下的局。
太子妃见罢,火冒三丈。
太孙妃没有这么大的主意,一定是她那个儿子安排的事。
“身为太孙侍妾,会些庖厨手艺,这叫什么本事。太孙妃,本宫看你是越发糊涂,一个两个,用些不上台面的计俩便能勾得太孙上心,你这个太孙妃是怎么当的,有些话,还要本宫和你明说吗。”
太孙妃受吓,起了身叩礼:“母妃恕罪。”
苏文嫣自然也不能免嫌,只能跟着一起下跪。
太子妃的话句句重声,就差没点着名批评。
“本宫可不比你们这位小圣孙,以为用些不入流的计俩便能瞒过我的眼?怎么着,几碟子菜就想将我打发了?太孙,你这是想抬张氏的位,还是觉着我先前说的话不管用?”
岑瑱绪哪里知晓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反而弄巧成拙。
“儿子哪敢。”
“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太子妃冷眼望过去,说话一锤定音,“太孙妃软弱,不代表本宫也软弱,既是庖厨出身,那就回该回的地方去。本宫不在这几日,某些人,事倒是不少,真当本宫不知数?”
苏文嫣只低着头,听见太子妃说叫那张氏回该回的地方,掩着唇,不免觉得好笑,遂嘴角慢慢划出一抹笑意。
今日这事,当真枉费了太孙一番谋划。
岑瑱绪却看见了苏文嫣嘴角淡笑着,像是在嘲讽他。
心中大躁,眼神都幽深了起来。
满院子的人都盯着苏文嫣,王德怀咳嗽一声。
“苏奉仪,太子妃在问你话呢。”
苏文嫣像是才意识到太子妃是在讽她,紧忙跪到几乎瘫倒的张氏身边。
“娘娘您说的是,妾日前与宋婕妤有些冲撞,殿下虽禁了宋婕妤的足,然妾日夜忧思,甚觉自己也有大不对的地方,决意回去后,便抄女则女戒三遍已警自身,若娘娘您还觉得不满,妾也愿意禁足,且罚妾一个月不与殿下见面。”
太子妃被她一番话顿时堵得没话说。
她还没说罚,她反而将罚的由头全说了出来。
一口气憋在了胸腔,又觉得她这话还真挑不出什么错。
“你既知晓,那便按你说的做——”
“母妃,”太孙妃有些不忍,“这是不是罚的有些重了,苏氏她也并没有什么大错……”
“蓄意勾引太孙,这还不是错?闹得家宅不宁,这不是错?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太孙,这一个月里,你也给我本分些。”
岑瑱绪一脸漆黑。
盯着地上那苏氏,嘴里应话:“是,母妃。”
太孙妃到最后都没想明白,这宴的用意本是举荐张氏,怎么一个被赶回了司膳局,一个,却禁了足。
然而,看得最明白的,非苏文嫣莫属。
太子妃本就对太孙纳妾的事不爽,太孙这时候就是火上浇油,一下子将油浇到了张氏的头上,张氏是替苏文嫣受了过。
她只要再求软一点,太子妃的矛头自然就不会再朝向她。
这才叫看碟子下菜。
苏文嫣高高兴兴回了暖香阁。
岑瑱绪却是越想越窝火。
张氏擦着眼泪:“殿下,奴婢知晓您的心意,您是想将我调去太子妃那里,得她关照,可奴婢,到底没有这个命。”
张红柳的厨艺自是没话说。
岑瑱绪想将张氏调去太子妃身边伺候,蒙她青睐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只待张氏能说上话时,便能为她的旧主子说上两句话。
没错,这张氏,正是刘家小姐从前的贴身丫鬟,因刘家流放后,张氏被家里卖了银子,转手就送进了宫。
岑瑱绪挥挥手:“罢了,你回司膳局吧,那里,孤会遣人关照你。”
“谢殿下。”
张氏被打发走了,岑瑱绪想起苏文嫣那抹笑,越发不是滋味。
“王德怀。”
“奴婢在。”王德怀从外头跑了进来。
“你去暖香阁问问,今日孤设的局,到底是哪里不对。还有,你再问问她,她那抹笑是什么意思。”
王德怀啊了一声后,才有些明白。
“是,奴婢这就去。”
此时,暖香阁里,却是好一番热闹。
终于被送进宫的玉碎,正抱着自家小姐哭得难受。
“小姐,我可算见着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