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自发了些脾气。
说来也真是奇怪。
他宫里的女人虽不多,却各个都是敬他畏他,就连大方得体的太孙嫔也是处处都在看他的眼色才敢行事。
偏只有她,敢对他耍性子发脾气。
她这样,他反而不生气,还格外受用。
这要换做是太孙妃等人,他却只有一肚子的火气。
岑瑱绪的火气积压的深,无非是想着连她也不懂他的心思,还跟他较劲才气上了。
现下人在眼前,没有再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破天荒的,他头一回服了软。
将她又拉回了怀中。
“好了好了,你要说什么,那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做什么扯太孙嫔。”
苏文嫣真是不懂他,上一刻还乌云遍布,下一刻,好像又消了气。
他既消了气,她也不会只一股脑的跟他对着干,这时格外软了语气。
依偎进他怀里。
“殿下还说呢,你日日召见太孙嫔,哪有臣妾落脚的地,我不提她,我提谁。提太孙妃?我才提一句,你就说我在为她求情,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岑瑱绪失笑。
“也只有你敢在孤的面前,你啊我啊的说。”又捏起那块吃了一口的糕点,喂到她嘴里,“孤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太孙妃的事孤本没有做错,是她那般德行,倒显得孤做的不对,还跟孤较上了劲,嫣儿,你以后,可不能似他那般。”
他这一声亲昵的称谓差点让她走神。
看来太孙妃的事真不好再说。
这宫里,凡是这些主子爷认定对的事,便是错了也是对的。
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太孙妃不是受下人蛊惑,将罪推到宫人身上,已是给了太孙妃最大的体面。
站在岑瑱绪的面上想,苏文嫣倒有些理解了。
只是,她还想试探一番。
“殿下,您真觉得,这件事没有猫腻吗?”
连她都觉得有些奇怪。
事关太孙妃的威严,他竟然都不再仔细彻查一番。
熟料,岑瑱绪用一根指头直接盖住了她的唇瓣,眸底变深。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你记住,太孙嫔是韩家的人,是太后的娘家人,孤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圣孙,太子不受皇帝喜爱,东宫便一直悬而未定,以后,你要少同太孙妃来往些。还有,也多让让太孙嫔。”
这套话听完,苏文嫣只觉得脊背都是凉的。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岑瑱绪他这是在对她……交心。
从他的话中,分明能判出,他是知道些猫腻的。
不禁伸手摸上了他紧绷的面颊。
心也软了些。
“殿下,怪不得你整日头疼,原来,你心里装了这么多事。”
她这样的反应,他便知,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你若是少气孤一些,孤便能好的快一些。好了,时辰不早了,孤还要去兵部,晚间,孤再去看你。”
他整日里其实很忙碌,说他是最勤勉的圣孙,这话一点也不假。
只因东宫里的这位太子,着实不怎么爱管事。
“殿下,其实臣妾今日来,不是为了太孙妃的事,臣妾,是有旁的事。”
“嗯?”
苏文嫣莞尔一笑:“是过来想求殿下一个恩典,臣妾听闻,臣妾的二弟,他已从南边省亲回来了。”
岑瑱绪撇过头去,粲然笑开,拿手点了点她。
“小狐狸精,一肚子主意,原来是为了这事,怪不得来瞧孤。”又气又想笑,感情他在这里折磨半天,其实她根本另有她意,“你惹到孤了,这事,孤先不给你办,户部的差事,叫他勤等着吧。”
他又误会了。
她只是想叫他准许苏若怀进宫探望她,不是惦记着户部的那份差。
就势道:“那殿下,您让他进宫来瞧瞧臣妾呗,臣妾盼着他给我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岑瑱绪手里绕着珠串。
“能有什么好东西,再好的东西,孤都给你了。罢了,孤写个旨意,叫他来见你吧。”
苏文嫣有些喜不自胜,不想这事这么快就办成。
说话声音这回是真的柔了下来,不是装的。
“那殿下,晚间我在暖香阁等着你。你可千万别失约。”
“好,孤不失约。”
*
南边送来的贡橘,暖香阁也有份。
苏文嫣剥了两个,让宫里的婢女来尝。
银环只吃一口便觉得倒了牙。
“主子,这橘子,也太酸了些。”
苏文嫣剥了一瓣塞进嘴里,那股酸意直蔓头顶。
“是啊,何其酸啊。”
可太孙嫔却像吃甜食一样,丝毫没尝出差异。
玉碎心细,瞧出自家主子像是有心事。
“主子,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心事重重。”
苏文嫣摇着头,将橘子放了下来。
“无事,只是这宫里,怕是又要添一桩喜事了吧。”
“喜事,什么喜事?”玉碎问。
苏文嫣嘴角噙着笑,笑不到眼底。
“到时候,你们自会知道。”
岑瑱绪在兵部处理政务,接见几位老臣,从正德殿传出消息。
端王说是进献了一只百年的乌龟进了宫,上头刻着两个寿字。
这是祥瑞之兆。
皇帝大喜,让他将祥瑞赶紧抬去椒房殿,让太后过过眼。
此消息传来后,岑瑱绪便一直缄默不言。
成化将军胡殊就在他身侧,听罢冷嗤了一声。
“装腔作势,端王倒是有手段,一只王八也能让他做出文章来。”
岑瑱绪却在想着这其中的牵连。
兵部尚书一旁询问:“殿下,您有何见解。”
岑瑱绪放下毛笔,盘弄起手中的珠串。
“二寿的祥瑞,是两广总督进献入宫的宝贝,端王管着两广的盐税,每年到手的账目不在少数,怪不得如此富庶。反观东宫,太子仁善,倒是穷的叮当响。”
太孙指摘起太子的不是,一时间,胡殊也不敢接他的话。
岑瑱绪看着满桌子的折子,眸底闪着光。
“可见这两广总督的差事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兵部年年打仗,年年凑不齐银钱,感情这钱,全被端王一党挥霍了尽。”
兵部尚书见太孙面色严肃,询问。
“殿下,眼下当如何?”
“太子一向讲究兄友弟恭,这档口,什么也做不成,还是等着吧,静待时机。”
“是。”
太孙处理完公务,王德怀问他是否要去正德殿见陛下,岑瑱绪走在夜色中,看着前头一排的灯火。
“回东宫。”
去暖香阁的路上。
人正走在道上,却被一道消息叫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