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辰星警惕以后要注意时局变化的时候,内舍人魏坚身为负责史馆日常事务的判史馆事,代史馆向沈仲夷及众同僚表态后,心下一横,一刀切了史馆堪为穷奢极侈的待遇,道:“为了以表和受灾黎民共患难的决心,史馆愿意公厨咀嚼用度减至三成。”
史馆待遇好众所周知,即使减至三成,估计也就和其他司平时伙食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上那么一两分。
毕竟听听女皇都为灾减膳,史馆却还能吃上过厅羊这等佳肴,可是其他诸司怎么也追赶不上的。
但是就这样直接砍掉七成的待遇,虽说是在灾情期间,可一旦砍下去了,想要再涨回以前这般怕是要费一些周折。
一旁的三位五品高官,以为魏坚最多减五成就了不起了,没想到魏坚一开口就是砍掉整整七成,三人不由一惊,面面相觑,这可不只是做做面子功夫。
沈仲夷似乎不意外魏坚下如此大的决心,或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神色丝毫不变,却也应了魏坚所请,当下就一声“好”,应道:“今日我就让人核算史馆一个月的开销,然后取七成捐入灾粮之中。“顿了一顿,“到时候救灾名录上,自会记史馆一笔。”
比起来时的一脸虞色,除了应刘辰星那一声“嗯”,始终不发一言的低气压,现在神色虽然还是一贯的冷峻,但是言语间已经有了一分和缓之意,显然满意魏坚这样的大手笔。
就这样,沈仲夷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得了魏坚双手奉上的史馆每月七成开销。
魏坚能多年呆在女皇身边,自也不简单,一听沈仲夷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还一改平时的寡言少语,定下今日就让人取了史馆每月七成开销,估计就等他这样表态了,魏坚苦笑了一下,叉手一礼道:“现在圣人都为了灾情以身作则了,我等身为臣子还如此享口腹之欲,如今捐出每月七成开销,不过是将功赎罪,不敢表功。”
对魏坚主动捐出史馆每月七成的开销,沈仲夷的确颇为满意,他扯了扯嘴角,微笑道:“魏舍人代史馆慷慨解囊,有功自不能不表,到时自有史馆的名讳。”
沈仲夷先直言今日就命人来史馆取捐赠的灾粮,这会又一言敲定了史馆的捐赠不能白给,更重要是表现的种种似乎颇在乎灾粮,看来沈仲夷很可能就是这次灾情的负责人。
刘辰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及魏坚再表态,让她从魏坚那边再看出一二,沈仲夷已敛下脸上的笑意,公事公办地吩咐道:“现在,需要司农寺和户部近年来的档案资料。”
已经为了邓远文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听魏王言归正传,魏坚也不敢耽搁了,忙道:“档案资料于不日前为刘女史所借阅,请先容下官问过刘女史。”
说完,就看向刘辰星。
刘辰星会意,不等魏坚再开口,她已微抬手,做出“请”的姿势道:“档案资料,就在室内案上,请魏王和诸位入内。”
从第一次在贝州见沈仲夷,人前沈仲夷一贯装十三,现在亦是,她话音甫落,沈仲夷就已率先阔步而出,径直进了她那间从藏书阁一楼劈出来的一间长五米宽二米的狭长办公室。
沈仲夷率先入内了,魏坚身为史馆的主事者,当紧随其后。
魏坚心如明镜,正欲举步跟上,余光瞥见一旁还像木桩杵着的邓远文,想起邓远文今天惹出的事,他是不敢再像以前对邓远文还有些许放心,当下就对邓远文低声斥道:“立刻退下!”
说罢,不多看邓远文一眼,忙一步跨过门槛,跟了上去。
随即,其他三位五品高官也相继而入。
刘辰星对邓远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更是无话可说,也未多看邓远文一眼,直接越过他,步入她的小办公室内。
邓远文看着众人逐一从他面前走过,却将他当空气视而不见,邓远文垂在两侧的手悄悄紧握,脸上一片屈辱愤怒,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控制不住自己,又唯恐魏王他们看见自己的不满,邓远文只得深深低头。
想到魏坚刚才和魏王的对话,屈辱愤怒渐渐被惶恐取代,魏坚捐出史馆每月七成开销,不会怪责到他的身上……吧……?
想到这个可能,邓远文顿时坐立难安,就听室内传出了说话声。
“这是什么?”
凤眸一眼掠过刘辰星出入宫廷后的办公场所,沈仲夷就来到刘辰星说放有资料的案前,档案资料都是一卷卷捆绑着书卷,在长案上垒如小山般高,一看就是资料冗杂,用镇纸压着的宣纸不由抢眼的跳脱出来。
只见上面有记载了相当多的文字,略一扫过,可清楚看见是与司农寺和户部相关内容,有事件有人名时间线等。
沈仲夷知道刘辰星的字,此地又是刘辰星的办公室,显然上面的内容乃刘辰星所书写,沈仲夷遂直接看向宣纸询问。
比起垒着的的一卷卷书,平铺开写有文字的书卷委实太为醒目,魏坚等四位五品高官一来也都看见了宣纸上的字,一听沈仲夷询问,目光自也聚焦在宣纸之上。
魏坚身为史馆日常事务负责人,快速瞥了一眼宣纸上的内容应该无大碍,当下俯身移开镇纸,将最上面一页宣纸拿起,双手呈上。
沈仲夷遂接过宣纸,仔细阅之。
官员则立于其两侧,也略远一些看了起来。
刘辰星正要为沈仲夷等一众之人,告知哪些是他们要的资料,没想到他们已经看看向她用于理清条理的草稿纸,这样只能如实以告,反正她光明正大,也无可不告知的。
刘辰星垂首而言,道:“回魏王,相关资料颇为冗杂,下官为了便于理解,故看资料之时,会按时间线以及事件本身,将涉及的相关内容进行归纳。”
“魏王您手上这一张宣纸,正是下官随手记载的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