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被逐出师门。
这事儿听起来似乎比较诡异,细细思虑却又觉得非常的合理。
尤其是“结交奸邪”这个理由,简直是为令狐冲量身定做,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比这个更加合适。
提到令狐冲,不得不提一件事,绝大多数人,叫他的姓氏叫错了。
令狐,读作:línghú
为什么要说这个,因为李瑾瑜上辈子考试时遇到过,然后就丢了三分!
再说他的名字,当真人如其名。
令狐冲最大的特点就是冲动,冲动之下热血无脑,什么都顾不得。
看到田伯光调戏仪琳,他可以毫不犹豫冲上去与之拼命,发觉拼不过之后用计纠缠,绝对是正道少侠所为。
看到一群人围攻一个,那个人却又死战不退,立刻觉得那人是好汉,选择拔剑相助,然后就被坑惨了。
被围攻的是向问天。
当日易楼拍卖会,木道人以一个月时间帮人报仇作为代价,获得了一卷绝品棋谱《呕血谱》。
夜晚之时,从李瑾瑜那里得知,灭人满门的凶手是向问天。
向问天在江湖上广有凶名,却如何能与木道人相提并论?又有何资格值得木道人千里迢迢亲自追杀?
木道人发下命令,让武当冲虚道长带领七位弟子追杀,半途之中,又有嵩山衡山等名门弟子主动来援。
花费一番手脚,好不容易把向问天包围,不想半路杀出个令狐冲。
令狐冲得到风清扬传承,独孤九剑已经有些成就,再加上热血上脑,灵感勃发,一分力打出十二分威能。
然后就倒霉了。
这事不能完全怪令狐冲。
毕竟当时为了设计向问天,冲虚道长等人穿的是寻常服饰,而不是武当、嵩山、衡山的制式服装。
本世界没有什么五岳剑派,令狐冲平日甚少离开华山地界,江湖历练也不多,不认识衡山派、嵩山派的人。
当初上武当祝寿,武当七侠倒是全都见过,冲虚这种不是特别出名的,不穿武当服饰,令狐冲认不出来。
打斗之时本可以解释,但向问天何等奸猾,直接用两败俱伤之法,杀死嵩山十三太保中的“白头翁”卜沉。
见了鲜血,分了生死,便是有铁齿铜牙、千言万语,也解释不得半句。
更别说令狐冲随手挥洒,无意间以独孤九剑破了衡山五神剑,一记天马行空的妙招,重创衡山长老陆一鸣。
待到两人拼死杀出重围,令狐冲才知道被坑了,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向问天倒也真有本事,似乎专为拿捏令狐冲而生,三言两语间,竟然把令狐冲唬住,两人甚至结拜了。
武当冲虚道长,嵩山左冷禅,衡山莫小贝,联合去华山派问罪。
华山本就丑闻连连、风雨飘摇。
宁中则想要回护两句,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感慨华山流年不利。
岳不群刚刚当上代掌门,屁股还没有坐热,便不得不卸任这个位子。
太上长老风清扬环目四顾:
云台峰穆人清一脉最先出事;
落雁峰鲜于通一脉紧随其后;
玉女峰枯梅自罚面壁思过崖;
莲花峰封不平下山行侠仗义;
如今朝阳峰又出了这等事情。
华山五峰五脉,原本想的是其中一脉出事,有别的支脉可以补足,没想到短短一年,五个支脉先后暴雷。
无论是峰主、长老、弟子,似乎就没一个靠谱的,当真是愁煞人!
风清扬不懂门派管理,其余支脉要么犯了事,要么难以服众,枯梅性子太过执拗,说面壁一年便绝对是一年。
堂堂武林七大剑派,如今竟然没有可以主事的掌门,也真是奇事。
也不能说完全没人管事,离开华山十多年的柳别飞,如今已然回到了华山派,靠着高辈分成为主事之人。
至于石驼,他选择留在沙漠,他的生命已然属于沙漠,他早就已经不再是昔年的“仁义剑客”皇甫高。
他是石驼!
属于大沙漠的石驼!
他不想再与人打交道,他喜欢与骆驼打交道,骆驼没有阴谋诡算,又脏又臭的骆驼,却是沙漠的希望。
虚夜月笑道:“珺琪,你这下可算是出气了吧,华山倒了大霉、闹了大笑话,教徒不严,实属活该!”
铁飞花道:“令狐冲身为朝阳峰大弟子,又得风清扬传承,华山如今风雨飘摇,怎的做事如此冲动?”
江玉燕道:“都说年少热血,莫非这位大师兄,年岁不是很大?”
虚夜月道:“二十六岁!”
江玉燕惊道:“二十六?小姐确定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
李瑾瑜道:“令狐冲的性子本就是如此,说实在的,他不是作为门派继承人的首选,他实在是太随性了。”
苏樱道:“岳不群没教过?”
李瑾瑜道:“教也没用,令狐冲不适合在名门正派,他受不了那些规矩的束缚,也不喜欢圆滑与妥协。”
铁飞花道:“那他能做什么?”
李瑾瑜道:“如果令狐冲没被向问天坑死,我觉得那些名声比较好的黑道门派,可以给他供奉职务。”
铁飞花道:“黑道门派,难道还有名声好的?哦,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金风细雨楼,怒蛟帮,江左盟!”
李瑾瑜道:“江左盟不行,江左盟的规矩非常严格,在怒蛟帮,可以随浪翻云学剑,勉强还算合适。”
铁飞花道:“金风细雨楼呢?”
李瑾瑜道:“在我看来,最适合令狐冲的,一定是金风细雨楼。”
如果令狐冲加入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完全可以给出副楼主的职务。
不需要他管理任何事物,令狐冲也不懂管理事务,只要负责拔剑就行。
动脑子的地方,有苏梦枕负责。
以苏梦枕的性格,只要令狐冲没有拔剑刺他,他便完全信任令狐冲。
以令狐冲的性格,只要苏梦枕没有拔刀砍他,那便肯定不会背叛。
兄弟义气。
义是苏梦枕的坚持。
义也是令狐冲的坚持。
至于令狐冲的惹事能力,且不说苏梦枕本就擅长惹事,毕竟不惹事、当老实孩子,打不下这么大的家业。
苏梦枕的师门,还有个更能惹事的师妹,堪称翻版陆小凤、楚留香。
苏梦枕的抗压能力,早就随着小师妹温柔一次次惹事,练到了满级。
何珺琪道:“人是向问天杀的,令狐冲只是救错了人,难道不能悔改?为何要直接逐出师门呢?”
李瑾瑜道:“十多年前,江湖中有一个剑客,名叫曲剑池,他有一把漱玉神剑,和辛虎丘并驾齐驱。”
铁飞花道:“我听说过,他曾经从虎丘剑池寻到宝剑,剑术在江湖中有些名号,算是一流的剑手。”
李瑾瑜说起了曲剑池的故事。
“曲剑池初出茅庐的时候,某日路过山林,见到几十个人打一个老头。
老人又老又可怜,武功又不高,于是他出手,伤了十三人,救了老人。
万没想到,那个老人是恶名远扬的江洋大盗,被他打伤的,是威远镖局十三位镖头,瞬间变得声名狼藉。
曲剑池本性正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选择默默地承受一切后果。
一边躲避镖门的追杀,一边追杀那个江洋大盗,花费三年时间,断了右手尾指,方才把江洋大盗抓获。”
何珺琪道:“所以,如果令狐冲想要回到华山派,必须捉拿向问天?”
李瑾瑜道:“若没有曲剑池,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有曲剑池的榜样,令狐冲唯有捉拿向问天这一条路。”
虚夜月道:“否则呢?”
李瑾瑜道:“否则他永远不能回到华山派,无论是枯梅、风清扬,还是岳不群、宁中则,都不会同意。”
铁飞花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这非常的公平。”
柳儿道:“反正那个向问天不是什么好东西,抓了他又能如何?”
虚夜月道:“不可能的,根据传来的情报,令狐冲和向问天结拜,他那种性子,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瑾瑜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此事与咱们无关,我对华山派的情况,没什么兴趣。
令狐冲怎样,向问天如何,那是木道人和枯梅师太应该考虑的事情。”
苏樱道:“没兴趣还说这么多!”
铁飞花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华山主事柳别飞,欠了你大人情。”
李瑾瑜道:“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我一贯的行事准则。”
虚夜月道:“枯梅师太肯定不觉得你是朋友,玄慈也不会这么觉得。”
李瑾瑜道:“玄慈,不过是多活几个月的死人罢了,他早就该死,多活这几个月,又有什么意义呢。”
铁飞花道:“因为他需要时间安排身后事,需要保住少林的威名。”
李瑾瑜道:“保住门派的威名,靠的是高卓的武功,保住门派的名声,靠的是做错事之后,勇于承认错误。”
苏樱道:“所以呢?”
李瑾瑜道:“所以,玄慈无论哪一点都没做到,他背负着无数罪孽,却心安理得的当了三十年方丈!”
何珺琪道:“他不曾悔过?”
李瑾瑜道:“但凡玄慈有半分悔过之心,他早就不是方丈了,且不说投案自首,难道不会引咎退位?”
铁飞花道:“这很困难。”
李瑾瑜道:“他是少林方丈,他是万人吹捧的高僧,寻常人觉得难,整天劝人四大皆空的高僧,怎么自己内心却放不下,连承认错误都不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铁飞花和苏樱找理由,李瑾瑜则是一一反驳。
倒不是众人因此而争吵,而是模拟可能发生的唇枪舌战,提前把玄慈能够想到的借口,一一给予击毁。
为了那些死难的无辜者,李瑾瑜定会揭下玄慈的虚伪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