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有病。”褚润斜了他一眼,而后身子往椅背上懒懒一靠。
姚丹臣倒是少见这人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直起身来晃着他那把纨扇,啧啧称奇,“没病你来做什么?”
顿了顿,又哼笑一声玩味道:“难不成是找我叙旧的?”
褚润真的就点点头,下颚微抬,带着些骄矜一本正经道:“跟你道谢。”
姚丹臣执扇的手一顿,怔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看向褚润嘲笑道:“几杯酒啊?醉成这样。”
陆应和金铭对视一眼,有些想笑又不敢。
他们家郎君酒量的确不胜酒力,也就比那一杯倒的强上些许。
褚润皱着眉看他,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我没醉。”
姚丹臣重新坐下来,甚至大发善心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好,好,你没醉,不过——”他盯着褚润,谑笑:“我怎么不记得我帮你什么了?”
“找你看病的那对母子,你帮了他们。”
“啧,我给那小儿看病,那跟你有何干系?又不是看你的面子。”继续扑扇子的男人唇边噙着笑,意味深长得冲他挑挑眉。
褚润也不恼怒,喝了茶,好整以暇回道:“自然是有干系。把你从赵则那请回来,我自然是没有这个面子。”
说着睨了对面一眼,慢条斯理道:“那便是琼花露的功劳了,也不知你是稀罕这酒还是对这酿酒的人念念不忘?”
这话一出,姚丹臣目光微滞,笑容冷下来,淡淡道:“褚旻泽,你慎言!我与她的事不需旁人置喙。”
褚润面带讥讽,凉凉道:“那是,阿姐如今过得极好,你们早就过去了。我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还生气了?”
姚丹臣也阴了脸,扯出冷笑,眸中带怒:“倒是你,莫不是想给人当后爹?你那相好的没告诉你,她儿子的病还得让我看些日子呢?”
褚润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否认什么,只起身轻嘲一声:“当人后爹如何?所幸,你儿子的后爹待他如同亲生,倒十分难得。”
气氛瞬间一凝。
站在褚润身后的陆金二人低着头,恨不得这会儿自己是个聋子,二郎怎么喝了酒什么话都说,说话尽戳人肺管子。
看姚先生的脸黑得简直能滴墨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乖乖,吓死个人。
啪的一声,那柄绘着鸳鸯海棠的扇子被姚丹臣砸到了出去,落到地衣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你给我滚出去!”
待褚润大摇大摆走了,姚丹臣气得砸了几个杯子,冷静了会才反应过来,合着这王八蛋是来他这撒酒疯来了,看着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说的就不是人话!
“他若再敢来,给我放狗咬他!”
重新登上车,宁姐儿一脸委屈扑过来,方才褚润下去“发疯”,没带上小姑娘,就知道姚丹臣那暴脾气的说不出好话,别吓着她。
褚润双手担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
嘴角微微上扬,戳姚丹臣肺管子,看他气急败坏还真是有意思。
“二郎,那咱们直接回府?”金铭又问,心想着,这会儿看着还挺正常,应当是酒醒了。
谁知褚润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唇角轻勾浅笑:“不回。”
金铭:……怎么的,这是还要往哪去发酒疯?
“那……”
“魏娘子住何处?”他淡淡睨了眼金铭。
陆应瞥了眼金铭,金铭“啊”了一声,神情呆滞。
然后才答道:“啊,就在前头柳桥街的客舍。”
褚润颔首,“走吧。”
金铭有些牙疼,魏娘子带着孩子看病住客舍,且不容易呢,郎君这是要干嘛,莫不是还没醒酒?
不过他们没有结下什么梁子,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想着又埋怨地看了陆应一眼,没事让他去打听魏娘子的住址做什么。他若是不知道,方才就能直接回府了。
……
这会儿正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时辰。
房间的窗户正好能看到日落光景,魏仪安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余晖,想要附庸风雅吟句诗,奈何脑袋空空,惭愧惭愧,只能作罢。
不久前豆豆吃了东西,又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瓜子摸了摸肚子,表示又饿了。
魏仪安笑着弹了下儿子额头,“你在这看着弟弟,我去前面让人把饭送来。”
她刚从房间出来,刚巧小二从楼梯处拐上来。
魏仪安眼睛一亮,正准备跟他吩咐送饭食来,那小二便扬着笑走近躬身,“客官,前头大厅里有位郎君寻您,派使小的来通告您。”
她愣了一下,便问是谁。
“是一位年轻公子,带着两个随从和一个小女娃。”旁的小二也不知道。
魏仪安心中狐疑,她在和州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年轻公子……难道是褚润?
不对啊,褚润怎么会到这儿来找她?不合理,不可能。
很快下了楼穿过游廊,魏仪安被小二引到前头大厅里。
一眼看过去在人群里十分显眼的那男人,不是褚润又是谁?
那人站在那里,萧萧肃肃,长身玉立。
转过身来,沉沉目光落到她身上,顾盼间眸光流转。
他嘴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四目相对,魏仪安怔愣几息,而后感觉心跳忽然加快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