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府有开阔的平原,也多深山密林,而且都是险峻的高山,三蛋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致,趴在车窗边看地目不转睛。
偶尔经过还算平坦的路段,坚持骑马的朱润也会带上三蛋跑一阵马。
三蛋虽然不说话,但元素樱看地出来,他很高兴。
果然没有男孩子不喜欢逐风的感觉。
行进的途中,一行人时不时能看到荒废的田地杂草丛生,以及空置的房屋,因为年深日久,有的已经坍塌。
北星府给元素樱的感觉就是,荒凉、萧瑟,没什么人气。
等抵达了北星府的府城归光镇,情况稍微好点,主要是主管民政的布政使司、主管军政的都指挥使司,还有主管刑狱的提刑按察使司所有的官员都出来迎接了。
也不怪他们这么大排场,这次赴任的卓凡和定襄侯可是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的顶头上司。
再加上安庆长公主与青鱼县主也在队伍里,他们能不热烈欢迎吗?
镇上的一些民众估计都被交待过,整整齐齐地夹道欢迎。
但元素樱注意到,除了小部分感到好奇的人,大部分民众的神色都是一片麻木。
能不麻木吗?
北星府来来往往多少朝廷的高官?
一开始百姓们还期盼着有人能改变他们的现状,带给他们希望。
然而一年年过去,官来了又走,换过一茬又一茬,他们的生活也没多大改变。
卓凡与元素樱跟定襄侯一家分开,各归其司,眼下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办。
几位参政、参议官见卓凡与青鱼县主一来就召开会议,要了解北星府目前的现状,也不敢打马虎眼,纷纷叫上得力的属官带齐资料。
会议厅里,有官员见青鱼县主同行,都有些诧异,女人也能参政?
但他们见自己的上司都没意见,也就没有多言。
大家不说,元素樱却要给个交待,她从檀木匣里取出皇帝单独给她的诏令:
“这是圣上的诏令,特允我在卓长天任职北星府布政使期间从旁协助。
此事内部官员知情即可,不必向外大肆宣扬。”
几位参政、参议官验看过诏令,然后朝众人点头。
厅内大小官员心中无比震惊,再看元素樱的目光都带上了敬畏。
能让皇上给出这样的诏令,青鱼县主得有多深厚的背景和能耐啊。
元素樱收回诏令便问:“可有去年北星府最新的人口统计?”
参议官薛向南连忙奉上统计资料:“这是最新的统计文书,青鱼县主与卓藩台请过目。”
元素樱与卓凡凑在一块看了看,心下无比沉重。
仓沅府的面积只是北星府的五分之一,最新人口已经达到了七百多万。
而整个北星府,去年的统计人口竟然才一百多万,当中还包括了近三十万的常驻军队。
难怪北星府叫穷,老百姓连自己都养不起,还怎么养军队?
虽然说军队非战时期也会屯田自给,但落后的生产力、苛刻的环境再加上频繁的战争,怕是连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没有。
卓凡抬头看向薛向南:“这是北星府的真实人口?全都统计在这了?”
薛向南连忙拿出另一本册子:“县主与藩台请看,这是北星府的黑户大致统计数。
因为统计工作艰难,也有两年不曾更新了,所以只有大概的数字。”
元素樱低头一看,好家伙!黑户人口竟然比有户籍的统计人口还多!
就这,还只是个概数,真实人数肯定只多不少。
元素樱:“……”
这北星府还能不能好了?前任官员都是死的吗?
见元素樱目光不善,薛向南连忙解释:“县主容禀,这当中其实有许多是历史遗留问题。
景帝朝时期,曾在北星府有过几次强行征兵令,不管家中是否有无人照看的老小,也不管父子兄弟几人,只要适龄,都被强制征入队伍。
百姓们没办法,被逼地拖家带口,纷纷遁入山中。
入伍的士兵也多的是半路逃跑,因为怕回去受到责罚,也俱是藏入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当今圣上登基后,北星府早已经是一幅烂摊子,虽然每年都拨款想办法改善,但是军费都不够,哪能花大力气清理这些黑户?
反倒是原本有户籍的百姓,在北星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也纷纷离开北星府,做了逃亡他府的流民。
当时的在任官上奏后,圣上便让官府将这些流民遣返原籍,但被遣返回来的流民也不愿意再入户籍缴纳赋税,便也相继逃往山中。
如今大几十年过去,那些黑户有的聚成了村落,有的甚至集成了有军事力量的大型山寨。
就这份语焉不详的大概统计,也陆续花费了官府好几年时间。
一些村落的人看到官府的人就跑,等官府的人走了他们才出来。
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寨更是蛮横,当家人好说话的,还能聊上几句。
当家人不好说话的,有时候就直接木棍木枪地招呼,为此,司里的好些同僚都因公负伤。
可要说直接派遣军队吧,一是消耗太大,二是说不准就将那些人给直接逼反了。
圣上有明令,北星府不能再内乱了,所以大家也不敢轻易用武。”
卓凡问:“以前的布政使就没想过怀柔政策?”
薛向南的脸色更苦了:“哪能没想过。
被圣上钦点过来的历任藩台深受圣上嘱托,自然也是想尽了办法。
有分田分地的、有给建造住房的、还有送学读书的,倒是拉回来一小批人,但也只是极小一部分。
更何况,时至今日,还不断有人往山里跑呢。
有的也未必是全家人都去了深山里,可能还留着一两个人在外头占着户籍。
一旦征缴赋税,自然就能少缴,万一政策有变,占着户籍的人也能告知深山里头的人做应对。
说来也好笑,有时候镇里赶集,多的是山里的黑户来做生意、买东西,可我们这些官府的人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薛向南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穷给闹的,百姓养活自己都难,哪里还愿意缴纳赋税和应征徭役?”
可要说减免北星府的赋税,先不说皇上同意不同意,其他地界的地方官也是绝然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北星府的这些军队都是靠别的地区的赋税支撑起来的。
这就好像一队正常人拖着个病秧子,帮你平摊生活费就算不错了,还想什么都不干,白吃白喝?
正常人也得闹意见啊。
如果不是北星府拉后腿,别的府城说不定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福利!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钦点卓凡担任北星府的布政使,六部高官没一个有意见的。
不管是从眼下,还是从长远来看,青鱼县主解决北星府的难题,也就等于是解决其他地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