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每天一睁开眼睛,都能看见她娘亲在揍她爹。
“我让你干活,你跑屋里睡大觉,简直无组织无纪律!”布衣荆钗的胧月娘拿着扫帚将她爹从屋里打到屋外,嘴里还吼着:“你这种不听命令的懒汉要是我机甲营里的兵,我特么早突突了你!”
而胧月那个懒汉爹,一边高喊护驾一边回嘴:“朕可是天子!你这个妇人竟然敢指使朕干活,还敢打朕,朕要诛你九族!”
坐在炕上的胧月双手托腮,对于自家爹娘的打闹,她早已经司空见惯。
胧月抬头看了看家徒四壁的茅草屋,明媚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说起来很玄幻,也很狗血,今天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天。
但更狗血的是,她发现自己这世的爹娘也是穿越重生的。
据这两天的观察,从阿爹阿娘的对话和行事作风中可以推断出,她阿娘前世应该是位星际上将,肩负着消灭虫族,振兴人类的使命。而她阿爹前世应该是某个封建王朝的末代皇帝。
根据记忆,这户姓许的人家,原身因为饥饿误食了有毒的野菜,所以全家都被毒死。
胧月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模样骇人的尸体。
当她试图挖坑将尸体掩埋的时候,紧闭双眼的阿娘突然从地上弹起来,双手压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说道:“我知道脑虫的秘密是什么了!”
而阿爹诈尸之后,则是对着破木窗望月兴叹:“朕非亡国之君…”
按照原身的记忆,她穿越到的这个大兴国,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是个架空王朝。
兴历四年,豫北豫中大旱,豫北从入夏到入秋整整三四个月没下过一滴雨,大大小小的水塘早已干涸,大河里的河床都已见底,露出嶙峋的石头。
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人民食不果腹,饿得只能勒紧裤腰带,不仅如此还要面对各种苛捐杂税。
位于豫城北部的许家村,因为背靠汉江,村民们还能去日渐干涸的汉江里挑水勉强度日。
其他村子里有点门路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举家搬迁,那些逃不走的老弱病残都在家中等死。
胧月曾看到过其他村里瘦得麻秸杆一样的老人来乞讨,据说好不容易得到点吃的,拿回家后发现小孙子已经饿死了,几只大老鼠正在啃小孩子的脑袋,然后当天夜里老人家就上吊自杀了。
豫北灾荒已久,朝廷的赈灾粮款却迟迟未到,坊间传闻赈灾粮款早就下发了,但是却不知发到哪里去了。
于是坊间流传出一首打油诗,土地咧嘴翻,难过粮食关,苦了老百姓,肥了大小官。
大兴这几年灾害频发,朝廷内部党争不断,各地流寇四起,外部又有羌人虎视眈眈,人民生活处于水生火热之中。
想到这里,胧月揉了揉眉心,唉,开局就是地狱级的困难模式,老天爷我真的会谢。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阿娘顶着。
短短几天的相处,胧月就已经对她的便宜阿娘沈银星心生敬佩,并决定抱紧她上将娘亲的大腿。
……
沈银星气冲冲地将自家相公拎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炕上冲她笑嘻嘻的六岁女儿。
胧月这一笑,把她的心都快融化了,这小小的玉团子着实乖巧可爱,小奶音一口一个阿娘叫得她心花怒放。上一世因为身体原因,所以她无法生育,这一世拥有了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沈银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给她。
沈银星把手里的皇帝相公丢在地上,上前怜爱地捏了捏胧月脸上的小奶膘:“胧月肚子饿了吧,娘亲早上煮了咸菜粥,马上喂给你吃哦。”
刚刚还一副母老虎模样的沈银星,面对胧月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贤良,缩在角落里的胧月爹嘟囔了一句:“两副面孔的婆娘。”
沈银星听闻直接一个眼刀飞过去,然后喝到:“你快去把箭头磨一磨,等会我们上山打猎,别等着坐吃山空。”
面对女上将的威压,胧月爹抽了抽嘴角只好照做,毕竟自己根本打不过她,他就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居然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
沈银星用缺了口的粗瓷大碗端来了半碗热腾腾的粥,先舀起一勺尝了尝冷热,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胧月。
胧月看了看勺子里黑乎乎的咸菜粥,目光顿了顿。
这粥一看就不好吃的样子
但如今是荒年,粮食本来就不多,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饿肚子强。
胧月探过小脑袋,一吸溜就把粥喝了下去,不曾想入口之后米糠粗糙哽喉,咸菜梗又苦又涩,粥吃起来还有一股浓浓的馊抹布味,碗里还散落着焦糊的粥渣
讲道理,米糠虽然难以下咽,但最起码煮熟后会有稻谷的香味,这焦糊的粥渣和诡异的味道说明根本不是食材的问题。
“胧月快喝,这粥可比营养剂好喝多了。”沈银星又舀了一勺子粥放到女儿嘴边。
胧月:“”
面对阿娘殷切的眼神,胧月只能苦着小脸硬生生吞下这口黑暗料理,在旁边磨箭头的皇帝阿爹看到这一幕,只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唉,吃吧吃吧,虽然难以下咽,但是喝下去最起码不会饿得肚子痛,而且这也是家中仅剩的一点口粮了。
胧月就着阿娘殷切的目光,含泪干完了大半碗。
喂胧月吃完饭,沈银星就抓着自家嘴上骂骂咧咧的相公上山打猎去了,并嘱咐胧月要看好哥哥,不要让他乱跑。
吃饱的胧月迈着小短腿,在光秃秃的田埂上溜达,那干裂的土地咧得像小孩的嘴,汗水滴下去能噗呲作响。
胧月的身后还跟着个一路默默无言的少年,她这个哥哥是许家爹爹两年前从野地里捡回来的哑巴,在误食野菜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脑袋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他依旧像往常那样,喜欢粘着妹妹。
还没溜达几步,胧月身后的哑巴哥哥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后指了指村口的方向,比划道:“阿巴阿巴”
只见村外的羊肠小道上,一伙腰间配刀手持棍棒的差役,带着几个农夫朝村子走了过来,农夫们肩头挑着竹筐,后面还跟着几匹驮着箩筐的骏马。
胧月眯了眯眼,这阵仗,不会是来征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