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抬头望天,今夜月黑风高,宜出行。
在国公府邸的这两天,胧月已经摸清了府中的大致布局,趁着大家熟睡,她拉着哥哥准备溜出贡堂。
“你们要去哪里?”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胧月循声望去,正好对上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那是个红着眼圈的圆脸小女孩,胧月听说她是被家人用一贯钱卖给国公府的。
“嘘,我们去找点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吵醒大家,等我回来给你带糖糕吃。”胧月轻声道。
“嗯,好”听到会有糖糕吃,小女孩很乖很听话,没有再纠缠胧月,扒在门边静静看着胧月兄妹离去。
出了贡堂的胧月开始撒丫子狂奔,结果没跑几步,就看见一队巡逻的家丁从前方走来,慌乱之下,胧月拉着哥哥急忙躲进了旁边一个没有掌灯的屋子里。
胧月和哥哥闯进黑漆漆的屋子后,还没转过身,就听身后就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国公大人您来了?”
胧月心里一惊,屋子里居然有人!
不过好在屋子里没掌灯,恰时月亮也隐入云层,天地一片黑暗,所以屋里的人并没有看清进来的是两个小孩,并以为来者是约好的国公大人。
胧月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正想着要不要跑出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撒腿,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听着像是朝屋里走来。
借着门口熹微的夜光,胧月看见距离门不远处有个垂着桌布的圆桌,胧月拉着哥哥连忙钻了进去。
内屋里的人听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国公大人?”
“是我”,一道雄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桌底下的胧月心里捏了把汗,妈耶,这也太巧了吧,她和豫国公几乎就是前后脚进了书房。
桌底下,胧月将手指放到哥哥的嘴上,示意他千万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一点声响。
“事情,都办妥了?”豫国公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拿起书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回国公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朝廷派来督察赈灾粮款的东升巡抚,已经在河北境内被马匪劫走了。”
“嗯,做得不错,他东升巡抚是在河北境内出的事,跟我们豫北有什么关系。”豫国公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喜色。
“一个朝廷命官被马匪劫走,这打得是皇家脸面,接下来几个月朝廷的关注点会放在清剿马匪上,国公大人可高枕无忧了。”
“是啊,等耗死了那十几万灾民,再上下打点一番,将这事瞒下易如反掌。”豫国公高兴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顺手又给对面那人倒了一杯:“此事你做的确实不错。”
“大人谬赞,都是国公大人栽培的好。”隐在暗处的人得到国公大人的夸奖,一时间喜不自胜,双手接过茶杯后也是一饮而尽。
然而那人还没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就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几个呼吸间就轰然倒地,然后脖子一歪,睁着眼睛就死了,死前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藏在圆桌底下的胧月,虽然隔着桌布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动静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豫国公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贪污赈灾粮款,谋害朝廷命官,还杀人灭口!
“手脚干净点,拖出去埋了。”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豫国公,对着门外赶来的黑影吩咐到。
“是!”
话落,几个黑衣人迅速将地上的尸体趁着夜色拖了出去,书房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天上冷清的月亮注视着这一切,不言不语,怕是也见惯了这国公府里的秘密。
豫国公自以为整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在书房里驻足片刻后,便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殊不知,桌下的两个孩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呼~”胧月长舒一口气,刚刚偷听到这么多秘密,现在她的背后有点发凉,豫国公的狠辣也让她心悸。
土地咧嘴翻,难过粮食关,苦了老百姓,肥了大小官。
坊间流传的这首打油诗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越想,胧月越觉得可憎可恶,这国公府里的荣华富贵,都是吃着人的血肉供养出来的。
这些权贵们踩在饥民的尸骨上享乐,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每一个毛孔里都滴着贪婪与肮脏的血液。
胧月掀开桌布的一角,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接近破晓,祭祀队伍估计已经在街上排起了长龙,因为国公府距离天坛还有一定距离,所以祭祀队伍要早早出发。
等会祭师发现少了人,肯定会带人在府中寻找,所以现在还是不要出去,胧月想着就把桌布又拉了下来。
果不其然,等到队伍出行前,祭师清点祭童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胧月,连忙派管家去找。
管家带着家丁在府中找了一番无果,又听一个小女孩说胧月是半夜出去的,管家估摸着胧月这会还在城内,于是带了一部分家丁出门去寻。
眼看快到了启程的吉时,祭师不敢耽误,带着队伍先行一步,让管家找到人后快马加鞭的送过来。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祭祀的队伍在漫天飞舞的绯色纸屑中朝天坛走去,祭祀队伍里的人皆一身红衣,头戴羽帽,手持香炉。
国公大人和家眷们的软轿紧紧跟在长长的祭祀队伍后面,沿路不忘装模做样地给饥民分发一些干果点心,拿到食物的饥民们纷纷跪拜,嘴里还喊着:“感念国公大人恩德!”
胧月听见鞭炮声,心知外面的人基本都已经走完了,于是这才溜出了书房。
府内大半的家丁跟着豫国公去了天坛祭祀,剩余一部分跟着管家在城里寻找胧月,所以国公府此时正好无人防守。
胧月带着哥哥轻手轻脚地绕过大堂直奔后院,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搬空整座国公府!
本来胧月逃走前,只是想去厨房打点秋风,带些吃食回去。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要将这豫国公府一锅端。
对,连锅都不给豫国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