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别院,朱墙环护,碧瓦飞甍。
四间垂花门楼,六处亭台楼榭,八方游廊画壁,整个院落花团锦簇,尽显华贵雍容。
公孙历的小儿子这两天没有犯病,所以他心情不错,在园子里逗鸟喂鱼,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管家。
“我让你办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问话间,公孙历往池子里洒了一把鱼粮,惹得水中红鲤奔腾,竞相争食。
管家弯着腰道:“回家主,都办好了,那户姓许的人家,如今落户在长春城郊的二里屯,分到了八十亩水田。”
不料,公孙历一听,将手上的鱼粮一把摔在管家脸上,大骂道:“你个蠢东西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跟表叔通气,给他们最差的地段,最劣等的田地吗!”
“不是,家主息怒,小人刚刚还没说完”管家抹了把糊满鱼食的脸,连忙说道:“二里屯是荒芜的城郊野地,那八十亩水田也都是寸草不生的坏地。”
“嗯,很好。”公孙历听完,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上的鱼粮屑:“既然是野外,那就少不了有些毒蛇、毒蝎、野狼之类的野物。”
管家听懂了公孙历话里的意思,连忙狗腿道:“家主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公孙历靠在栏杆上哼起了小曲。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公孙历报仇,从早到晚!
而管家转身之时,脸上的谄媚也瞬间消失,一张脸阴沉如霜
此时,胧月还不知道公孙历要暗戳戳地使坏,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她的宝贝盐碱地。
嘻嘻,俗话说,旱了收蚂蚱,涝了收蛤蟆,不旱不涝熬制盐疙瘩。
这白土地里的盐分很大,眼见如雪积,适宜熬制土盐。
而且熬盐时还会产生一种用处更广的白色针状粉末。
不过这个白色针状粉末,目前不是很需要,而且制作出来后有点危险。
“月儿,这里的白土真得能熬出盐来?我在豫天关做生意那会,听老一辈说过熬土取盐的事,但好像熬出来的盐是毒盐,人一吃就死了。”二丫哥挠了挠头道。
“是啊是啊,咱们都没搞过,这万一没熬好,还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办?”二丫娘附和着。
胧月拍了拍小胸脯道:“那是他们熬制的法子不对,熬盐的时候没有加入神奇药水,我这个方法绝对靠谱,还不放心的话,等盐熬制出来之后,抓两只老鼠过来试吃一下。”
听到胧月自信满满的话,众人打消疑虑,干劲满满。
要知道,这盐在大袁可是二两银子一斤,要是真得能熬制出来,那许家可就等于掌握了财富密码。
到时候一夜脱贫致富,什么大宅子、鸡鸭牛羊、良田好地应有尽有,娃娃们也能上学堂,大小伙子们也可以娶媳妇了。
哈哈,真是想想都兴奋!
“行了行了,别想得太美,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大家赶紧开工。”许景阳拢着袖子,在田埂上走出一派巡视督察的模样。
“五叔,你搁田埂上干啥呢,快下来一起挖土啊。”早已经拿着铲子在刮盐土的许佳喊了一声。
许景阳:“哼,朕可是务农校尉,你个憨批知道务农校尉是干啥的嘛?就是监督尔等工作的,不许说话,赶紧给朕干活。”
“呃”许佳挠挠头,发现竟无言以对。
结果耀武扬威的许景阳还没得瑟几秒,立马就被沈银星一脚踹了下去。
跌落到田地里的许景阳摔了个屁墩后立马站起来,揉着腰骂道:“是哪个人敢偷袭朕,简直胆大包天!”
站在田埂上的沈银星双手叉腰,怒斥许景阳:“别偷懒,你也给我好好干活!”
一看偷袭者是沈银星,许景阳身上的气焰立马消了下去,缩了缩脑袋,然后乖乖挖土去了。
看到此景,胧月在一边捂着嘴偷笑起来。
嘻嘻,不得不说,这两人真好磕,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心机皇帝X暴脾气傲娇女将军。
不过许景阳并不认同胧月用猪吃老虎来形容他,用他的话来说,自己这是潜龙勿用,暂避锋芒。
熬土盐其实是一份苦差事,跟土地打交道的活都是又脏又累。
由于许家人手不够,所以半大点的孩子和妇女,也都要下地干活。
胧月手里拿着小铲子,旁边放了个小背篓,等会用铲子刮下来的盐土就装背篓里,然后让许阿玖背回去。
前两天这地方刚下过小雨,地里的盐碱就被雨水浸泡了出来,然后又经过太阳一晒,地上就出现了一层薄如煎饼的盐碱壳。
这堆煎饼脆壳就是盐土了,也就是熬制土盐的原材料。
灰白色的盐碱壳铺在低洼平坦的盐碱地里,远远望去像是覆了层薄冰。
胧月就用小铁铲将这些脆壳敲破,然后铲到背篓里。
随着胧月不停地铲土,渐渐地,背篓里已经堆起了一座盐土山。
看着自己大半天的劳动成果,胧月心里十分有成就感。
有些田地里的盐土壳结得并不厚,用扫帚就能将白花花的盐土沫扫下来,其实直接扫下来的盐土沫含盐量更高。
这盐土一铲好,就得马上运回去,因为盐土怕水也怕风,还怕空气。
一遇到天气变化,盐分可能就要立马沉到土里去,所以挑回家的盐土也不能直接放地上,得装在铺了稻草的背篓里吊起来。
许家一行人挖了盐土,就立马运回去,挂在帐篷里的绳子上吊着。
众人回到营地,都累得躺在了地上,但是没有人叫苦叫累,只休息了一会,众人就嚷嚷着:“劲是复财,去了又来。”
然后众人又强忍着打起精神,再次下地搬运盐土。
此情此景,胧月嘴里蹦出一句:“真是钱到位,人干废~”
众人再次搬运盐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火柿村的老孟头。
住在二里屯的除了许家村,就是火柿村的村民了,两村的驻扎地离得挺远,分到的田地也不在一起。
老孟头驮着背,看到许家人背篓里装得居然是盐土,觉得很是好奇,于是就勾着脖子问道:“咦?你们怎么还把这土运回来了?”
“朕想把坏土弄走,然后覆盖上新土,看看能不能种庄稼。”许景阳打了个哈哈。
“噫,白费力气”老孟头摇了摇头道:“俺们村的田地都种上黄大夫给的药草种子了,等长好了,黄大夫会带人来收购。”
许景阳也摇了摇头:“种药草可是要缴纳七成的税收哩,饭都吃不饱。”
“那也没办法,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我看你们也别瞎折腾了,赶紧种上药草吧”。老孟头边走边说,末了,还往许阿玖背着的盐土背篓里看了一眼
回到营地,胧月就要跟众人说接下来要做的步骤。
还没等她说出口,许景阳就一把捂住了胧月的嘴巴:“嘘!这可是机密,让那些小孩子都出去,免得小孩子们等会在外面说漏了嘴。”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多嘴杂,小孩子容易被人套话,于是二丫和许来福几个孩童就被赶走了。
二丫娘和七婶也很自觉地走了出去,因为她们觉得自己的大嘴巴可能会坏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闲杂人等都走得差不多了,胧月才开口道:“接下来,就是要打盐卤。”
许佳按照胧月所说的话,用土坯砖垒砌了一个长两米宽一米左右的池子,里面还糊上粘土,防止渗透。
然后在池子下方又铺了半米厚的秸秆,因为害怕盐分渗到土里,所以这个池子是悬空的,下方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稻草和秸秆。
接着就是往池子里倒入四五筐盐土,再加上水反复搅动,这一步就是体力活了,要搅拌得十分均匀透彻,几个年轻力壮的的小伙子轮流着来搅盐土。
看到了这里,许景阳见状不妙,立马找了个外面需要有人放哨的理由,然后溜之大吉。
溜得速度之快,让沈银星都没抓住他。
看着潇洒离去的许景阳,沈银星骂了句:“呸!好吃懒做的玩意。”
“五叔说得对,外面的确需要有人放哨,万一被人偷学了去,那可就难办了。”许佳这个地道的憨娃子,一点也没觉得自己五叔是在偷奸耍滑。
这话要是让许景阳听见了,估计会跳起来给许佳竖个大拇指:“真是朕的好侄儿!”
搅合好盐水后,张佳就往木桶上蒙一层胡麻布袋,然后开始往木桶里倒搅拌好的盐水。
这一层胡麻布袋是起到过滤的作用,这经过过滤再得到的浓盐水就是卤水了。
这个卤水也就是那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里面的卤水,保留一部分下来可以做豆腐吃。
胧月想了想,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豆腐这种食物。
可惜现在没有石磨,也没有大豆,光有卤水,也没办法做豆腐吃。
呜呜呜,好想吃麻婆豆腐,喝甜豆腐脑,还有铁板豆腐。
想想现代的美食,胧月就直流口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熬制土盐的步骤才做完前两步,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不过想想大家也都劳累一天了,胧月打了个呵欠,然后就想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结果二丫哥却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累,还能继续干,其他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是一样摇了摇头。
胧月从他们兴奋的眼神中,看到了银子、大宅子、大块的良田以及吃不完的食物。
得,一群奋斗逼
咱那不上进的阿爹什么时候能跟他们学学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白天的精力肯定比晚上好,接下来的步骤比较繁琐,如果稍微一跑神,可能就会满盘皆输。”胧月觉得加班完全没必要,这盐水又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
拿着搅拌棍的沈银星走过来,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说道:“我们创业者没有加班一说,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工作。”
“呃”胧月听完竟然无言以对。
这阿娘怎么也上头了……
胧月斜眼:“阿娘,你有这番觉悟,不去创业公司弄个CEO当当,可太屈才了。”
沈银星和胧月两人之间的时代鸿沟还是比较浅的,胧月说得话,沈银星也能听得懂,有时候还能互相捧捧哏。
旁边的几个小伙子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噫!这么晚了,你们还再搞呢?”许景阳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了,双手拢在袖子里,伸着头往里面望。
看到这个游手好闲的懒汉,沈银星就来气,干脆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许佳摸摸头:“嘿嘿,五叔,我们不累,你在外面放哨有发现什么动静没?”
许景阳听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句:“一切如常。”
搞得他真得有在外面巡逻一样……
“哎哎哎,你们几个赶紧回去,你们不休息,月儿还要休息呢。”说着,许景阳一把抱过已经在打哈欠的胧月。
“快走快走,朕要撵人了!”许景阳将赖在原地不肯离去的几个小伙子,一把推到了帐篷外面。
被撵出门的二丫哥,看着紧闭的帐篷挠了挠头,然后对着一脸意犹未尽的兄弟们说了句:“算了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饭要一口口吃,钱要一点点赚。”
说完,几人就离去,约好明天一早就来拍门。
等他们走后,沈银星带着许阿玖把帐篷收拾了一下,然后才躺在稻草铺盖上睡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景阳带着许阿玖睡在靠门的一边,沈银星抱着胧月睡在里面。
然后沈银星还往自己和许景阳之间放了一盆水,意思是不他许过界
许景阳看着沈银星的举动觉得很可笑,都老夫老妻了,娃都有了,还在乎这些
呵,想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爬上朕的龙床呢。
腹诽完毕,许景阳也把头扭过去,留给沈银星一个后脑勺。
过了不久,帐篷里就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而与此同时,帐篷外的草地上,一条条脑袋呈三角形的毒蛇正贴着地皮蜿蜒爬行,在夜色下犹如一条条索命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