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这个时候咬死自己是正经营业强硬要求归还员工,还是就此打住断尾求生?
店主很不甘心。
为了能让巡视官来审问追责,他可是给了对方不少好处,然而现在非但没有捞到好处,甚至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然而他没得选。
就此打住还能留下一命,死磕到底只会自取灭亡!
位于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的气息落在他的身上,冻僵他身体的同时也冻结了他的思绪。养尊处优的巡视官可能没有感觉,但常年刀尖舔血的他可明白,在场的没一个好惹的,包括那位一脸傲慢骄纵的大小姐!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店主只觉得自己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
“我、我……黑委士大人,我觉得目击者的证词可能有差错。”
“咦?你说什么?”
“王国的法律不是明确说过吗,没有给钱就不算奴隶买卖,既然钱在这里,就说明没有这回事!所、所以,我就不进行追责了!就是这样!”
脸色青白的店主气急败坏一般,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然后如弹簧般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跑出房间,飞快的离开这间洋房。
望着落荒而逃的店主的背影,巡视官顿时傻眼了。
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占据大意了,只要再咬死自己是正经经营的商铺,就能要求对方归还员工,或者是从林手里一定量的补偿。
就算林不相信去审查,也有几百种办法伪装成合格的经营店铺,这种情况他们都经历几百次了。
而一旦给钱,便可以看做是变相的奴隶买卖。
要是他能促成这件事,肯定能在贵族派那边获得不少的赏赐,又或者被林要求守口如瓶借此机会顺势成为公主殿下的人,甚至能一举成为核心人物。王国巡视官职位的他,有这个自信。
然而现在全都被店主搞砸了,气愤的神色溢于言表。
“黑委士巡视官,根据王国的法律,如果受害人不再追究责任,那么罪名便不会成立,我想您应该知晓吧。”
“当、当然……嘿嘿嘿。”
巡视官心中一紧,肥胖的脸冒着冷汗。想起刚刚自作主张与其对峙的鲁莽,暗道自己今天该不会就此落马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那么我们就不再招待黑委士巡视官了,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有点事相商。”
“……小人这就告退!”
庆幸留下一条小命的巡视官,来不及再阿谀奉承向雷布恩家表忠心,起身扭头就如一只圆润的皮球,全身部位都有各自的想法,都在蠕动的慌忙逃走。
呵,小丑。
打发掉两人的林并没有骄傲自得,毕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要是因此骄傲实在太丢份儿了。
“抱歉,林先生,竟然会麻烦你特意来一趟。”
塞巴斯为林与莫妮卡和他的大小姐,各自端上一杯茶。
这位老管家果然很聪明,从刚才的言语交锋中就已经察觉到林来这里的用意,就是帮助他们解围了。
“不用客气,朋友有难我自然要帮忙。而且,那家店确实经营着令人作呕的业务。”
“呵呵呵,是这样吗。”
这个回答让塞巴斯情不自禁地摸着胡子,说明他很满意。
“就这样放他们离开真的好吗?”
“没关系。我的目的不仅仅是铲除他们,而且还要高调行动,理由嘛……当然是给肮脏的贵族派迎头一击,狠狠消灭他们的气焰。”
“我是否可以认为,林先生有十足的把握呢?”
“算是吧。捣毁组织不成问题,不过只有我自己的话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要是他们再去祸害其他人的话……”
“原来如此。”
林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莫妮卡握紧了双拳。
她本人以及亲人并没有遭受过这般非人的待遇,但组织里有不少人的亲人或本人曾有过相似的悲惨经历,她的愤怒是替那些人涌现的。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现在就告辞吗?”
老管家沉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他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正常来说,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应该邀请他一同前去吗,为什么闭口不提这件事?
林很自然的说道:“挑衅已经传达给对方了,想必那家伙回去后会转告给真正的老板吧,这个时候不正是上门找茬的最佳时机吗?”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塞巴斯摸着胡子陷入思考。
林起身道:“就是这样。塞巴斯先生,等事件结束后,我想邀请伱去一趟阿库西斯教会,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个嘛……到时候请允许我与大小姐请示。”
塞巴斯回答的很官方。而林如明白了什么一般,并没有说话而是回以微笑,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洋房,微微偏过头,斜视身后的白色房子。
——真是奇怪的主仆。
刚刚他全程没有与大小姐说话,甚至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然而如此失礼、不该在社交场合有的状况,不管是塞巴斯、林又或者那位大小姐都觉得很正常。
林还以为塞巴斯会被苛责的。
毕竟是管家,做出任何失礼的事都会给主人带来麻烦,看克莱姆就明白了。
然而救助了来路不明的娼妇,被王国巡视官找上门,差点被王国定罪逮捕的塞巴斯,非但没有受到苛责,甚至还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
那位大小姐隐隐以老管家为尊,哪怕他当面对老管家提出前去阿库西斯教会的邀请,那位大小姐也没有任何表态。
这很不正常。
不是说一点点口味上的劣等就大发雷霆,一点点住宿上的不适就火冒三丈,受到一点点轻视就愤怒到发狂吗?这还是报告里说的,那位娇蛮任性的大小姐吗?
哪怕塞巴斯无比敷衍没有诚意的请示之言,大小姐也没有当场发火。
能给出的合理解释就是:他们根本不是主仆,或者说,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主仆,而是应该反过来吗?
不过……
无所谓了,林来这里可不单单是替朋友解围,虽然主要目的是卖塞巴斯一个人情,但同时他也留下暗示——自己要捣毁娼馆,希望你能来帮忙,只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口罢了。
这也是试探的一环。
就当是他谨慎吧,毕竟最近王国里出现的大人物有点太多了,同等级别的强者就连帝国都只有一位,这一个月已经接连遇到好几位了,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摇摇头,把不安甩出脑袋。
不能乱想,当务之急是解决八指。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想必自己等下会在战场上看到老管家。
他很期待。
————
塞巴斯望着离开的林与莫妮卡,无比平淡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然而眼瞳中却有着明显的情感浮现。
那是愤怒。
当然,他愤怒的对象不是林,而是巡视官以及店主。
从交锋开始就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的索留香,用明显冷峻的视线看着窗边的老管家。
“您打算怎么做,塞巴斯大人?……把那个人类交给他们了事如何?”
“我不认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是吗。”
“如果我暴露弱点,他们想必会予取予求,直到吸干我的骨髓吧。他们就是那种人类。我不认为把琪雅蕾交给他们就能够解决问题,而且这会浪费林先生的良苦用心。”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我到面走走想想看。”
塞巴斯推开大门朝外面走去,索留香在沉默之中一语不发,只是望着老管家愈变愈小的背影。
无聊透顶。
要是没有把那个人类捡回来,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能趁机与安兹大人吩咐要保护的对象搭上关系,也算是一件好事。而且现在讲这些为时已晚,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才林与塞巴斯谈话她一言不发,看着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太正常。
尽管觉得不可能,可万一呢?
身为塞巴斯的部下,无视上司的指示擅自主张虽然不妥,但她觉得继续放任不管,将会引来更糟的后果。
她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
最后下定决心,举起左手张开手掌,如同物体浮上水面,一个卷轴从手掌中吐出来。
这是她一直保存在体内的卷轴,是迪米乌哥斯的功劳,用于紧急联络的仅此一份的珍贵物品。
打开卷轴,解放封印在里面的魔法,索留香产生一种类似以丝线与对手相连的感觉。
“是安兹大人吗?”
“索留香……吗?究竟有什么事?你会主动联络我,是有紧急情况吗?”
“是的。”
讲到这里,停顿一下。
这是出于她对塞巴斯的忠诚,以及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误会,而产生的停顿。然而,她对安兹的忠诚心比什么都强。
他们所有人的行动,都应该以纳萨力克大坟墓……更重要的是四十一位无上至尊的利益为最大考量,但塞巴斯目前的行为,可以说忽视了这个准则。
基于这个判断,她缓缓开口道:“塞巴斯大人有背叛的可能。”
“咦?”
“而且对象很可能是林——安兹大人要求我们保护的对象。”
“诶?……不,怎么可能……嗯哼……不要开玩笑,索留香。我不允许你毫无证据就指责别人……话说,你有证据吗?”
“是。虽然称不上是证据……”
索留香将塞巴斯拯救来路不明的娼妇,以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转达给安兹,让无上至尊来判断,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
昏暗的房间。
这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石楠花的味道,污浊到发黑的血迹一层又一层的将地板涂黑,走在上面甚至有种滑腻的恶心触感。
然而,就是这令人感到不适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正放肆发泄自身的恶欲,猖狂大笑的同时狠狠地鞭挞着伏在刑具上的孱弱女人。
这绝对不是情趣上的玩法,而是真正的刑罚,哪怕女人气息微弱,已经到了进气没有出气多的地步,男人也没有停下自身的鞭挞。
人性的丑恶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就在这时——
“不、不好了!桀洛大人!”
房门被推开,亮光一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男人的身影。
那是半张脸纹上野兽刺青的光头男子,肌肉贲起的体格,隔着衣服都能清楚看出隆起的立体感。
“我应该说过,在我发泄的时候不能来打扰吧?”
男人瞪着贸然闯入的外来者,薄如刀刃的细瞳让闯入者为之一顿,哪怕呼吸都停顿下来。
这个人是个怪物。
——不知为何,在外面差点被干掉的脸色青白的男人,在看到对方后竟然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毕竟,对方可是【六臂】!
所谓六臂是取自盗贼之神拥有六条手臂的兄弟神,是八指警备部门中拥有最强战斗能力之人的总成。
其中最为翘楚的便是眼前之人。
如果说王国战士长葛杰夫或其他精钢级冒险者是表面世界的最强战士,那么【六臂】就是地下世界最强杀手。
对方是被自家老大雇佣来的,因为娼馆要经常销毁女人很容易惹上大麻烦,自从公主殿下推行的法案实施后他们就过的很不舒服,而现在终于到了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光头男人……桀洛看到来人慌张,就明白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冷声道:
“说,发生什么事了。”
“桀洛大人,有入侵者!”
“入侵者?”
听到这个词,桀洛不怕反笑,本就骇人的脸庞浮现出嗜血的邪恶笑容。
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自从被雇佣来,就一直在等人上门,等的他只能靠这些女人来发泄。现在,他只希望来人能厉害一点。
“告诉我,是谁?”
“阿库西斯教徒。”
“…………”
桀洛沉默了。
青白着脸的男人,还以为眼前的六臂之首会当场猖狂大笑说一些瞧不起对方的话,然后出门迎战。
可现在……
昏暗的房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桀洛大人是一脸便秘的纠结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