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霓虹作家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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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田正丈走到了大厅的最前端，距离颁奖台最近的一排桌子前，正要睥睨四周然后霸气坐下，眼神却突然在一个方向顿住。其他人刚想询问怎么了，就见三角眉毛老头疾步往前走了几步。

“森村老师！”

小老头走上前几步，来到最靠近中间的一张桌子前，半弯下腰鞠躬，他的声音充满恭敬又热情：

“森村老师，没想到您也会出席啊，真是，如果能早点知道的话，我就陪您一起来了啊。”

像西泽央之流跟在鹤田正丈后面的人，在看清他鞠躬的对象之后，也都纷纷九十度弯下了腰，口中恭敬的喊着“森村老师”。

森村老师是何许人也？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鬓角已经花白，眉毛的尾部十分潦草飞扬着，身材有些瘦弱。

乍一眼看上去是一个刻板且严格的人，但是只要一听他开口便能感受到那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会即便本来的谈话被打断，他也没有任何不开心，而是先对同桌的人用眼神表示歉意，然后站起身来回应了鹤田正丈的问候。

“是鹤田老师啊，真是久违了。”

森村老师坐了下来，声音很符合长相，一丝不苟，但是却不乏长者的仁厚。

这时旁边也有人挪动屁股为鹤田正丈让出坐位来，后者不客气的坐下，随意的挥了挥手打发跟班们。

众人里只有西泽央还弯腰跟森村老师告了别，说能看见他很开心，也得到了回应。

等回到座位上，神木光才说出心中的疑问：

“西泽老师，那位森村老师是什么人，为什么鹤田桑那么尊敬他？”

“哼，你这话最好不要让别人听到，来参加霓虹推理作家协会赏的人居然连森村诚一都不知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西泽央冷哼一声，眼神依旧留在那张桌子上，看的出他也很想跟鹤田正丈一样同森村老师聊天，只不过知道身份不达标凑不进去所以才悻悻离开。

听到这话，神木光露出个惭愧的表情，说就因为读书少，所以他才会做一个没出息的演员啊。

其实他即便不认识森村诚一是什么人，也能打开手机使用谷歌，但他知道西泽央是怎样一个张扬好面子的人，所以故意表现自己的无知来让对方开心。

“那是森村诚一老师啊，在霓虹推理界，有且仅有一位能够比肩松本清张的巨匠。”

松本元弘以咏叹调开口说道：

“也有一些人称他为「霓虹作家の良心」”

“哇——”

神木光立刻发出一声很符合没读过书的人的惊叹，然后顺便观察到了西泽央对松本元弘的不满。

“哼，那种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也有必要拿出来说吗？要介绍一位作家，当然得说出他的代表作啊。”

西泽央再次冷哼一声，引得周边的跟班们纷纷附和，松本元弘自讨没趣，悻悻的闭上了嘴。

“森村老师用由《人性的证明》、《野性的证明》、《青春的证明》组成的证明三部曲，在霓虹推理界奠定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虽然写出了我无法理解的另外一本书，但倘若在江户川乱步老师和松本清张老师之外再说一位可以代表霓虹推理的人，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森村诚一老师的名字。”

神木光能看出来，比起担任鹤田正丈的跟班，西泽央更想成为那位森村诚一老师的后辈。他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疑惑道：

“西泽老师，您说的那本无法理解的书，难道是《恶魔的饱食》？那部揭露731部队恶行的书……”

“不要提起那个名字！”

西泽央不悦的打断道：

“更不要让鹤田老师听到，他可是很不喜欢那本书的！”

所以说，即便如此厌恶森村老师的作品，也不影响你们师徒俩拼命的追捧森村老师是吧。

神木光眼睛里有着戏谑和玩味，他于是闭上嘴，拿出手机来，详细的了解其那位森村诚一的资料。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一个无知的人。他的精力都用来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对于无关的事情从不过多关注，但是现在……如果能以鹤田正丈这艘船为台阶跳到更加巨大的森村诚一号上，他当然更开心。

在搜索框输入森村诚一，瞬间无数的资料涌现出来。

森村诚一，与高木彬光、江户川乱步、佐野洋、和横沟正史并称日本推理文坛五虎将。五虎将这样的名字乍一听感觉很大路，不如什么恶魔啊，神明啊之类的。但如果把五虎将打开，将里面的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展开来，就能知道五虎将这一词的重量了。

如果说江户川乱步和松野清张是将霓虹推理从三流作品变成一流的创派祖师，那么森村诚一就是继承他们的意志，在一整个年代里扛起推理旗帜的扛鼎之人。

著作等身，三部《证明》横压同时代的作家，一部《恶魔的饱食》向世界展示了什么叫作家的节操和当担。所谓的国民教师，再也没人比他更有资格佩戴这个称呼。

堂堂推理巨匠，一代大师。

是西泽央做梦也想成为的人，同样也是他身后的大佬鹤田正丈也必须仰望的人。

看完了资料，神木光依旧眯眯眼微笑表情，但是内心却开始疯狂琢磨怎样才能和那位大师搭上关系。

如果对方是想鹤田正丈那种刻薄高傲的性格，那他没有任何把握，只能祈祷能有像对付北条京介这样的天赐良机，让他机缘巧合凑了上来。但是那位森村诚一老师不一样，仅从刚才的接触就能知道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鹤田正丈挥挥手就把自己打发了，但是森村老师却认真的看着自己说了再见。网络上也看到了很多资料说这位老师很喜欢提携后辈，是一个相当无私，完全配得上「霓虹作家の良心」这样的称号。

“……鹤田老师最近有在准备新作品吗？”

那边桌子上，森村诚一温和的问道。

听到这话，鹤田正丈立刻挺起胸膛：

“实不相瞒，确实刚好完成了一部，等结束这边的事情后就要准备发售了。”

正好踩着北条小鬼，让霓虹人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作家！把他的人气全部掠夺过来！

听到这话，森村诚一那张皮肉松弛的瘦削脸颊上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他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

“人类虽然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智慧，但是由于人体的局限，大脑活跃度和创作力的消退都是必然的，鹤田老师……”

说到这，森村诚一面上有些犹豫，借着喝水的动作，他不着痕迹的往大厅右边看了一眼，正看到帅气逼人的北条京介，也看到了对方那明亮有神的眼睛。

叹息一声之后，他还是决定将话说完：

“创作力下降是每个作家都避免不了的宿命，虽然我很期待您的新作，但还是希望您慎重考虑多多斟酌，不必那么着急的。”

因为座位原因，所以鹤田正丈不需要转身也能清楚的看到那边的北条京介，老头嫌弃的瞅了那边一眼，然后又精神十足的看向森村诚一，大声说道：

“哈哈哈，我可正是创作**高涨的时候呢，不是我骄傲自大，但新作其实也是我很满意的作品呢，就请期待我的活跃吧，森村老师！”

说到这，他也像是终于看到了其他想要来问候森村诚一的人，于是站起身来，再度九十度鞠躬，恭敬道：

“颁奖礼之后，如果森村老师有暇，能否请您帮我写一句评语？”

看着眼前弯着腰的男人，听着那恭敬的话，森村诚一那因年龄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唉……

“……如果那时候你还这么有精神的话。”他勉强笑着。

“好的！请期待我的活跃吧！”

鹤田正丈听到这话立刻高兴的原地起跳，神气十足的一个转身，蹦蹦跳跳的走向自己的坐席那边。

“那老家伙是谁啊，也是演艺圈的人吗？怎么抢我的台词？”

日下英雄跟在北条京介后面，嘀咕了一句。

山内樱良听了，想起在鸭川河畔的经历，不由笑出声来。那会京介随便敷衍了这小明星一句，对方就元气满满的大喊着“请期待我的活跃吧！”。

北条京介回过头，也朝山内樱良眨了眨眼，表示他们真是心有灵犀。

为身边的人安排好了座位之后，北条京介也跟逢坂刚，万城雅集几人开始跟到场的作家同道们开始寒暄起来。

另外一边，鹤田正丈正在洋洋得意的跟身边的拥趸炫耀自己和森村诚一老师关系多么密切，炫耀自己新作即将得到森村老师推荐，坐在他身旁的西泽央笑容勉强，指甲戳进肉里流出血来。

这师徒俩的古怪不足外人道也，但他们却同时发出了惊疑声。

“那小子怎么朝森村老师走过去了？”鹤田正丈疑惑道。

“他不会认为他有资格跟森村老师搭话吧？因为森村老师喜欢提携后辈就得寸进尺？得意忘形也给我有个限度啊，不行，我必须过去训斥他！”

西泽央也怒斥道，这话听得松本元弘眼睛大亮，心中立刻浮现出北条京介用宝刀将西泽央一切两半的场景。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那两人居然都同时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再一看，原来是那边的北条京介已经顺利的坐在了森村诚一旁边，从两人脸上的笑容来看，他们相谈甚欢。

“什么，怎么可能！”西泽央倒吸一口凉气，连自己都只有问候的资格，北条那马鹿何德何能可以坐在森村老师的旁边！？

“……怎么样，森村老师？”

北条京介面带笑意的小声询问道，他旁边的森村诚一表情复杂，犹豫着说道：

“我原本想着，他可能只是一时思想有了偏差，或许可以劝他回到正途，但是……”

“这就叫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啊，森村老师。”

北条京介轻笑一声，这句话他是用中文说道。

熟悉又陌生的中文让森村诚一的情绪瞬间好了不少，为了撰写《恶魔的饱食》一书，他在海那边的国家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刚开始听到那种语言的时候，他的内心会涌现出无尽的愧疚感到痛苦，现在则是感到无比亲近。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森村诚一低声重复了一遍，清瘦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他根本不像之前说的那样大脑活跃度下降，这会模仿的有模有样。

是的，这个还想着拯救鹤田正丈的老人，霓虹作家の良心已经度过了人生很大一部分，这也是鹤田正丈在看到他以后会那么吃惊的原因，这个岁数还活跃在界的他，真可以说是将一生都献给了推理。

“北条君，请加油吧，霓虹的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老人看到似乎有人想要找北条京介，主动结束了会话。

“请期待我的活跃。”

北条京介微微弯腰，说着俏皮话。

“呵呵呵——”

森村诚口中传出一阵很有中气的笑声，年轻人淘气的样子让他开怀不已。

接下来又有不少人来向森村诚一问好，络绎不绝，就像臣子觐见国王一般。不过他们对森村诚一都无比恭敬，说话间都很真诚，是真的在人生道路上接受过对方的帮助。

来找北条京介的人是协会长近野贤三，这男人把北条京介拉到一旁后，立刻满脸震惊的问道：

“这是真的吗？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哪怕你说你已经秘密把宝刀「白银」带进来打算待会大开杀戒我都不奇怪，但是！但是！小子，你居然把森村老师给带来了！？”

哪怕已经极力克制，依旧能听出近野贤三的震惊：

“你这家伙，难道真要挥舞祖宗的利剑？”

“怎么，这刀只有西泽央他们可以用？”

北条京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