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绝僵着手站在原地,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
之前在酒楼吃饭的众人全都走了下来,站在杜绝身后。
“别”
龙傲天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么久的接触下来,龙傲天自然知道杜绝是因为什么呆若木鸡。
这种事别人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
龙傲天没把话说完,但高良风却是把话说出来了。
“这两个守卫,是刘家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高良风面色阴沉,表情很有几分恼怒的味道。
这话顿时让众人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刚才在酒桌上杜绝还在为你高良风说话,现在你转头就要因为自己的新主子家死了人而大发雷霆?
为了和新主子献媚就这么着急的和大家划清界限。
不能说这么做不对吧,毕竟从他的立场来看这么做其实无可厚非。
但不管怎么样,多少都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在里面。
“怎么,迫不及待的要开始咬人了?”龙傲天对他很不客气,刻薄的挖苦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你愿意给人当狗,难道还怕别人去说了不成?”龙傲天阴阳怪气地挖苦着,每一句话都准确的刺在了高良风的痛处。
高良风终于忍不住了,他死死地瞪着龙傲天,咬紧牙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出话来:“你想死吗?”
“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龙傲天眯起眼睛,双手举起,右脚虚抬,做了一个起武的架势。
高良风那所人琵琶骨的手段确实神秘的紧,但他龙傲天却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眼看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众人也没有相劝的意思,反而都有些看热闹的想法在里面。
但两人最终因没有打起来,因为引发这场争斗的主角杜绝,突然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却运起了轻功,走的异常的快。
看到杜绝走了,龙傲天也没心思和高良风动手了,赶紧收起架势追了上去。
高良风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如今龙傲天都走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主动上去挑衅?
深深的看了在场的众人几眼,高良风突然发笑:“看不起我,对吧?咱们走着瞧吧,说不定以后,你们会和我一样呢?”
这样的态度激怒了众人,大家刚想和他理论,高良风已经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其他三人都走了,余下的三人也无处可去,只好各奔东西。
曾经的翻江帮,就这么散了。
酒席上的其乐融融不过是幻象罢了,酒过杯空,留下的才是真相。
天下从无不散的宴席,友情的快乐总会转瞬即逝,能留给你细细品味的,不过是落寞与仓皇
龙傲天并没有追上杜绝。
杜绝在离开的时候运起了轻功,龙傲天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拄着膝盖张着嘴不停的喘气,龙傲天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练习轻功。
那小子吃了炫迈了吗,跑的居然这么快?
说起来,他还真是很久没吃过类似的东西了。
回头得让炫迈把广告费结一下。
杜绝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只是任由双腿把他向未知的方向去指引。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方才那残暴的杀人手法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得到任何的放松,反而是加重了他的混乱。
心中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嚷。
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申生命的意义,将在承光村中母亲告诉他的金科玉律一遍遍提及。
“永不卑微,永不懦弱,永不残忍。”
很显然,杜绝已经违背了他当初的承诺。
而另一个声音则在不停的劝解杜绝。
他认为这次的误杀不过是个意外,杜绝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才下此毒手的。
他还觉得那两个人肆意杀人,他们的行为与土匪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杜绝非要把所谓的金科玉律当作枷锁束缚自己的话,那三舅公还说过天下匪徒皆是可杀之人呢。
既然都是可杀之人,自己手段就算残忍一些那也不犯忌讳。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杜绝几乎要被他说服了。
这让杜绝感觉更加痛苦。
因为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很容易被自己说服的人,自己同样能轻易的原谅自己的错误。
原来,自己与那些漠视生命的人在本质上其实没什么不同。
如果自己没喝醉自己会怎么样?自己是会更愧疚还是会原谅自己?
原来我也是一个举棋不定的匹夫。
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就是要去接受自己的平凡,要去明白,原来自己并非与众不同。
无奈吗?无奈。
应该吗?应该。
带着一脑子混乱的想法,杜绝最终停在了一个巷子之前。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刚才那个小孩应该就是进入了一个类似的巷子里。
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暗巷了。
左右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杜绝打算进去逛一逛。
反正本来他们也是打算来探索一下这个地方的。
从阴器里叫出了七十一,七十一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担心的样子。
她也感觉出了杜绝状态上的不对,出来之后还特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瘟疫留下来的毒没有清干净?”
杜绝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也有所猜测。
肯定是和瘟疫没关系的。
何况出来之前沙生还特意给自己检查了一下。
他连瘟疫都能消灭,肯定不可能查不出来瘟疫留下的毒。
勉强安慰了一下七十一,杜绝走进了暗巷。
暗巷听起来好像只有一个巷子的大小一样,但实际上,暗巷的整体面积还是很大的。
暗巷本身是由无数个错综复杂的小路和暗道连接在一起的,整个暗巷就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蟒蛇一样盘踞在红柳坡之中。
正因为他的隐秘性和复杂性,暗巷成为了所有奇人异士的定居之所。
这些人中有流浪汉,有通缉犯,有反抗军,还有一些山精野怪。
他们有的残忍,有的嗜杀,有的凶狠,有的阴险
正是基于这多种原因之下,所以暗巷自然就成为了整个红柳坡的地下黑市。
各大势力不想被外人发现的东西都会在这里进行交易。
踏入暗巷,杜绝感觉就连天都黑下来了一般。
他抬起头,并没有什么遮住太阳。
但这种阴暗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了吗?”
七十一问道。
“你有没有感觉太阳变暗了?”
七十一摇了摇头。
“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杜绝勉强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
巷子肉眼可见的从两边向中间不断变窄,到最后甚至只能通过一人。
在跨过一段长远的通道之后,杜绝又弯下腰,俯身穿过了一个低矮的小关口。
这个关口很小,却又阻隔了那些上等人进入这里的可能。
老爷们,是不会弯腰的。
在穿过关口后,杜绝顿时感觉有很多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安全起见,杜绝在进入暗巷的时候就取消了化人丹的功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也就是戴着面具的,生死灵的形象。
大多数人的目光在接触杜绝一下后便离开了,在红柳坡出现生死灵并不奇怪,他们没有必要理会。
只有一个视线在杜绝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等了好一会才离开。
杜绝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目光的独特之处。
他抬起头,看见了拿到目光的主人。
是一个手持念珠,盘坐于地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很年轻,脸色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沙漠中长大的人。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红布,上面铺着几枚大钱。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幡子。幡子白底黑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驱邪看命。
从和尚的摊位以及他身后的幡子上不难看出,这个和尚应该是个走街串巷算卦的。
这倒是一个稀奇事,因为平常干这行的都是一些老道士或者是看上去比较斯文的读书人,头戴四方巾,身穿儒袍,提着一把折扇,捏着手决,念念有词,眉飞色舞的那种。
和尚出来干这行的倒是少见的很。
独特的摊位再加上刚才和尚对自己奇怪的注视,这让杜绝对眼前这个有些神秘的和尚产生了兴趣。
他心中有预感,这个和尚肯定知道些什么。
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他刚才那目光的停留应该不会是对自己有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应该是自己的外形。
也就是,生死灵。
从其他人的表现来看,似乎红柳坡,乃至于整个西域的人对生死灵的存在都见怪不怪了,甚至是习以为常。
以他的面相肯定是西域本地人,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明生死灵对他有比较重要的意义。
他认识生死灵,或者说起码见过其他的生死灵。
而自己的那些同事又恰巧是在红柳坡失踪的。
所以杜绝断定,这个和尚肯定知道些什么。
这些信息,很有可能就和红柳坡中潜藏着的深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