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以太海

夏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奔到门边，打开门，门口站着前来通知她的船员。

那是一位个子中等、栗色长发的魔女，穿着……对方穿着的服饰让夏夜一愣，可她现在心思全都放在以太海上，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甲板上跑去。

“谢谢你来通知我~~”

当这句话传进船员的耳朵时，夏夜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少女冲上了甲板。

晨风迎面吹来，吹起她的裙裾和长发，她跑到船舷边，身子向外探出，举目眺望。

她看到了一堵“墙”。

墙就在莫比迪克号行进的正前方，它无比巨大，向下、向左、向右都看不见尽头，它有着琥珀一般的半透明质感，散发着浅黄色的柔和光芒

再仔细观察，夏夜发现墙并非一个整体，它由一个又一个六边形拼接而成，每一个六边形都有莫比迪克号的几十倍大，它们彼此之间严丝合缝，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如同铭刻在墙面上的纹路。

夏夜立刻意识到，这堵墙就是雅哈说的“屏障”。

而屏障和穹顶是同一個东西。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向头顶。和平时在下城区看到的相比，这里穹顶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它是倾斜的，而且越靠近墙的方向越向下倾斜，直到完全垂直，如同一道从九天垂落的瀑布，倾泻在德布索塔号的正前方。

不知不觉间，德布索塔号已经航行到距离屏障不足一公里的位置，船尾推进器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紧接着，一张浅黄色的光幕出现在周围，它就好似一个迷你版的屏障，将捕鲸船包裹在中央。

片刻后，屏障迎面扑了过来。

当船的屏障与穹顶的屏障接触时，船身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大小两个屏障便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一个小肥皂泡融入一个更大的肥皂泡。夏夜突然意识到，这两者在本质上很可能是同样的东西，区别只在与规模与强度。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德布索塔号已经通过了屏障，“大肥皂泡”与“小肥皂泡”彼此分离，浅黄色的光幕重新出现在船的四周。

风的呼啸声忽然大了许多。

尽管看不见，但夏夜却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有一种存在正迎面而来，它撞击在船的屏障上，在穿透屏障的同时，速度也被大大减缓，接着才吹过船体，以及船上的所有人。

它就像一阵风，但和普通的风明显不同，它似乎根本不受物体的阻挡，当它吹拂过夏夜的身体时，裙裾和头发甚至没有摆动，但胸、腹、四肢乃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透而过。

这是以太风！

夏夜突然想起来，起航前雅哈说的那个词，以太无处不在、无物能挡，当以太流动时，就会形成以太风，为了阻挡以太风的吹袭，德布索塔的魔女们发明出了这种浅黄色的屏障，设置在德布索塔和出航航行的船只上。

可她们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与物体发生交互，按理说应该是无害的才对……夏夜决定过一会去问问雅哈。

之所以要过一阵子，是因为——

壮阔的以太海已经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甲板。

不仅不想离开，她还向船头的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船员的控制，屏障的颜色正在迅速变浅，当夏夜到达前甲板的最前端时，屏障终于变得完全透明了。

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无边无际的金色云海。

以太海不是海，是广阔无垠的空域——这是夏夜在亲眼见到之前，就已经猜到的事实，否则捕鲸船也不会设计成在空中飞行的飞空艇。

但以太海的色彩完全突破了她的想象，她仿佛来到了一个由黄金打造的国度，每一朵云都是金色的，而这些金色的浓淡又各有差异，有些淡薄得仿佛一片雾气，有的却凝实得仿佛一座纯金铸成的高山。

不过，和真正的黄金不同，这些金色并不刺眼，光芒仿佛被禁锢在了内部，显得柔和内敛，即使一直直视，也不会导致眼睛酸疼。

欣赏够了金色的云海，夏夜收回视线，越过突出的冲角，看向船的正下方，云朵与云朵之间的空间澄澈通透，可以清楚看到下方的云朵、以及更下方的云朵……乃至极深处。她仔细观察了一会，最后发现这些地方也并非是完全无色的，在足够深的位置，可以看到极浅的浅黄——就好像鸡蛋清的颜色一般。

夏夜双手扶着栏杆，将上半身的身子微微探出，更加专注地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观察以太海的深处。那里其实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远远不如四周那些形状各异的云朵有趣，但……或许是好奇心，或许是探索欲，仿佛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将视线不断投向更深的位置。

直到——

身上的三个魔女契约一起向身体发出信号。

背脊上的“裂隙”是灼热感，后腰处的“雷之羽”是酥麻感，这都是签订契约时已体验过一次的感觉，而大腿上的“回魂”，夏夜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那是失去知觉的麻木感。

这些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就飞快消失，但已足以打断夏夜对以太海深处的观察。

“哈……呼……”

她缩回探出去的身子，捂着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刚刚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

至少应该先问一下雅哈没有没这方面的忌讳，再去观察以太海的底部，‘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应该回舰桥了。反正已经将以太海好好欣赏了一番，而接下来的两三周里，她天天看到的都会是这样的景色，说不定等到返程之前，自己就已经看腻了。

夏夜一边想着，一边从前甲板回到侧舷，又从侧舷进入舰桥，沿着通道和楼梯走向位于顶层的驾驶室。

一路上，不少船员与她擦身而过，有的惊讶于她的美貌，不由自主地回头，有的却知道她是雅哈船长的朋友，向她飞快地行上一礼。

夏夜礼貌回礼，同时在心中闪过惊讶。

而随着她见到越来越多的船员，心中的惊讶也越来越大，准确来说，她惊讶的不是这些船员，而是她们身上的穿着。

再仔细想想，最开始那个来房间叫醒自己的船员，似乎也是这样的装束……

夏夜就这样带着惊讶走进了驾驶室，当见到雅哈时，她目瞪口呆地发现，身为船长的雅哈，竟然也穿着——

水手服。

不仅仅是她，一路上看到的所有船员都穿着——

水手服。

不是水手穿的那种水手服……

而是上装是大翻领和领结、下装是百褶小短裙、腿上是过膝袜或着连裤袜的水手服。

就仿佛整条船上的人，都在玩水手服Cosplay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