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折听不懂。
但感觉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哦对,抢了他汉堡那个。
能不能别再叫了?
转身看到女人并没有恢复,最主要的内伤还没有被解决。
系统在他的视界上,显示着下一个治疗地点。
心脏。
也不是确切的心脏,而是心脏连同周遭的组织,都是物理性挤压出血创伤。
林折四处翻找了片刻,最后在不远处地上捡起了一个被使用过的注射器。
他看着上面还沾着泥土的针筒,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然而林折还是直接将针头伸进浆液中,抽满,准备对着女人的心脏扎下去。
他扎的地方和系统校对的有点歪,但还是直接将其注入。
片刻后,女人突然弹起身子,猛烈的咳嗽起来,从嘴里吐出大量黑红色的血水。
她很痛苦,身体不停的痉挛着,死死捂着胸口,最后在呕吐中吐出一片白色软糖似的东西,精神恍惚的看向周围。
小女孩哭着抱住了女人,女人愣在当场,随即反应过来,从破被子上坐了起来,同样哭着抱住小女孩嚎啕大哭。
装作普通职场人的家伙当场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她怎么了?
刚才这个近乎没有了声息的女人,现在看上去依旧虚弱但感觉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治好了?
不对,这是回光返照?
难道说第一例就成功了?
上面的构架可是给了他五百个指标,现在竟然……
这不可能啊!
就算真的治好,也不可能连个恢复期都没有,就可以直接坐起来啊!
那是纳米医疗机器人,不是高天原的神明。
血管的微创自动修补手术就是极限了。
这绝不可能啊!
所以我在见证八百万神明于世间吗……
女人听小女孩说了几句话后,拽着小女孩以一种奇怪的跪姿跪向林折,想要抱住他的腿,在喧闹的环境中用着他完全听不懂的瀛语表达感谢。
林折被吓的猛退了两步,然后被脚下的一个坑洼绊倒。
在暴雨中瘫坐在地上的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奈的苦涩过。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应该去感谢那吃剩到一半的汉堡。
是那可笑的玩意救了你的命。
而且我算是非法行医,你有什么后遗症别告我就行了哈哈哈……
然而,一个抱着自己断掉胳膊的人,突兀的瘫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里不是医疗区,没有专门的人来维持秩序。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人的看到这里,然后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或被尚且能够活动的家人抬过来。
他们发红发绿的眼睛,犹如幽灵鬼火一般在林折的面前靠拢。
“お願い、助けて!”
“お願いします!”
“医者が助けてくれ!”
……
林折听不懂,但可以通过他们的眼神,肢体语言,猜到那显而易见的意思。
你们凭什么聚过来啊?
救你们,我为什么要救你们?
本来就是我把这里炸上天的,何苦再去救你们?
而且是你们把我绑架到这里的。
系统任务也完成了,我为什么还要去就你们这帮该死的大瀛人?
活该,你们他妈就该死,交的税用来拿去做这种实验,纯他妈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大麦骗过了所有人,用最后成功的实验,毁掉了整个实验室数据,你们这帮大瀛人还会因为靠掠夺而来的反物质技术高歌庆祝吧?
所以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啊?
林折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将针筒丢到了女人之前躺着的破被子上,然后直接坐在了上面,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
大雨中,见林折坐在了破被子上,一群人急忙拖着残破的身体,拥挤在了他的面前,彼此嘶吼谩骂着他听不懂的话。
几个身体还算健康的人似乎是想维持秩序,然而依旧混乱不堪。
最后林折对着挤在最前面,体态臃肿,用祈求的目光不停推搡自己的男人,连同他身后的几个,一脚踹了过去。
“滚!”
一群人愣住了,而之前那个在远处观察,装作普通人的家伙见样子赶忙挤了过来,挨了人群的几拳头,喊了几句瀛语后,开始有了秩序,将林折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空了出来,像是扇形一样包围着他。
“皆さん、列を作ってください、治療されます、私たちスミヤ医療会社は保証します!!”那装作普通人的家伙又喊道。
除了一开始那个被踹的中年男性,即使被打到抱着头,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是虾一样躬着腰,也没有动地方。
他抽噎着说了些什么,周围对他的打骂才缓缓的停了下来,而林折就呆滞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哑剧电影。
随后男人缓缓起身,在暴雨中将自己自己上衣的拉链拉开。
一个头部缠着绷带,被鲜血浸透的黑发小女孩,正紧紧抱着他的腰。
男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想要将女孩的手的解开。
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双手依旧死死抱着他父亲的腰。
“お父さんお医者さん見つけた。”
“優ちゃん。”
“……優?”
林折在接受纳米医疗机器人的任务后,所有人的身上的伤痛病疾,只要注意过去,就会被各种颜色标识,但现在林折的视界中,这个女孩和她脚下的一滩水,散落的药瓶,空气,雨滴,就像是背景一般没任何区别。
她死了。
僵住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父亲的腰,他父亲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掰不动她僵住的手臂,只能跪在地上抱着她,哭嚎着向林折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原来他不是体态臃肿啊……
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可是大雨声不允许安静,争吵声也不允许安静,忙碌的声音和直升机低空飞过的声音都不允许安静,只是林折一时间恍惚,才以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随后被周围的一切喊醒。
等林折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是被人群淹没了吧。
林折苦笑一声,重新拿起手术刀,粘了一些浆液。
活该啊,你们都活该啊。
随后他擦了擦被大雨和头发糊住的眼睛,用着极度蹩脚的单词大吼道:
“FIRST,BABY!”
“TWO,GIRL!”
“MAN,L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