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记忆,站在了顾长歌的对立面。
“是灵儿告诉我的”
“是一个月前灵儿告诉我,九千年前的大晋,年号是建文的!”
“在这之前,从未上过学堂的我,哪能知道九千年前的历史!哪能知道九千年前的大晋皇帝用的是什么年号!”
“连燕王谋反这件事,都是穿越后这三年里,我主动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才知晓的”
顾长歌拇指渗白的指甲,不自觉地用力划在洁白稠密的宣纸上,宣纸被其划出一道浅痕。
那道浅痕,亦如文字划在他心脏的痕迹。
面前那一段段跨越时间长河而来的文字,给顾长歌带来的冲击,不亚于三年之前的穿越。
狭长目中,仍是不可置信。
略薄嘴唇,几度张合后却又紧紧抿住。
如此说来时间上的漏洞和冲突,竟说的过去?!
他顾长歌,莫非真的是楚长歌?!
沉默,
寂静,
胸膛不断起伏,偌大的寝殿之中只余顾长歌的呼吸声盘桓。
片刻后,
顾长歌轻轻闭上眼睛,潜藏在他身体各个穴位中的炁被调动,不断在身体四处游走回荡。
漆红如血的炁,为顾长歌带来冰凉冷静的心境。
“别慌,冷静,分析,接受变化,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可能”
事已至此,顾长歌明白,他不愿接受也得接受了。
寻找的真相,才是明智之人会做的事!
“带入楚长歌的视角,假若我真的是楚长歌——”
“光从时间线上这一点看,我的记录没有错。”
“按照我的认知,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假世界’正德三百二十年之后,‘癔症’会像我父辈一般自愈”
“所以十六岁之后,我没有继续在宣纸上留下记录,并前往了京城!”
轻轻睁眼,顾长歌眼中已无之前那般惊慌。
但,
疑惑与惊异仍存。
“如此一来,有几个点说不过去!”
“其一,为何十六岁之后,身为楚长歌的我,仍有‘假世界’中的记忆,仍看到了红月?”
“这说明我的“癔症”并未在十六岁后消失!”
“其二,为何我脑海中会有穿越的认知?”
“蓝星上的点点滴滴,不是能用‘癔症’简单敷衍了事的!”
“其三,身为楚长歌的我,在过去的几年中不断探寻‘假世界’与‘真世界’之中的联系,断定‘假世界’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那,为何我手中会有这个”
低头,顾长歌缓慢从衣衫内侧中,拿出一件散发着肌肤温热的物件——
无头娃娃。
这个娃娃,用麻布和细线缠绕木棒制成,只有身体,没有头颅,粗犷的风格之中颇带些诡异
这是顾长歌从“假世界”中带来的东西!
甚至,他和穆家成中的诡异,还可能有些联系。
随即,
顾长歌手指轻划,一道黑痕,勾勒在虚空之中;漆红剑柄和一页黄纸,隐隐浮现——
阴阳明之剑!
阴阳明之剑和无头玩偶、还有天生剑魂,这些都是顾长歌在正德三百二十年至三百二十三的年得到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这些东西,来自于我脑子中的那个声音,来自于‘换命’之后的奖励?”
收回无头娃娃,抹去虚空中那道黑痕。
顾长歌眉头紧紧蹙起,但思路却已从惊骇的泥潭中挣脱,越发清晰。
“其四,为何我在‘假世界’中,会和林野雪互换身体?”
寝殿又陷入沉默。
烛台上的火焰摇曳,幽香若有若无。
“如果我真的是楚长歌,那我之前的定然推断有误!”
“那不是什么‘假世界’,‘癔症’之后回到的那个世界,和‘真实世界’一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种关系,出现于十六岁之后!”
“若是这几个点能合理解决,那我便认我是楚长歌!”
“但,这个点解决不了,我若不是楚长歌,而是顾长歌的话”
顾长歌双目微眯,状若毒蛇。
假若他不是楚长歌,那也有难以解释的地方!
假若他不是楚长歌,楚长歌的字迹为何与他顾长歌一模一样?
假若他楚长歌,那他为何会回到九千年前的建文年间?
为何会回到九千年前的建文年间这件事姑且放在一边!光是燕王府之人让他看到这一本宣纸上的内容,就难以让人理解!
燕王府之人,到底是如剑门外门长老李染那般,认知出现了偏差还是想要他顾长歌假认为他是楚长歌,从而达到他们的某些目的?
他顾长歌有什么值得燕王府觊觎的?
熟知历史?
和林野雪暧昧的关系?
还是换命之后,会得到来自脑子中那个神秘声音的奖励?
“好复杂。”
顾长歌揉捏着内心,诸多疑惑和可能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将他掩盖在诡谲的海水之下,真相不得而知。
轻轻将手中的宣纸册放于原位,用那蓬松红色金边厚褥将其遮掩住。
顾长歌心中一定——
“无论如何,我已身处燕王府之中,身份只能是长歌公子!”
“对此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而这册宣纸,也告诉了我——我短时间内不会遇到危险!”
“楚长歌也好,顾长歌也罢,我都知晓燕王府即将北上清君侧,燕王府对我的态度也将以‘长歌公子’来对待”
对于困境,愚者只会茫然无措,而智者能看到隐藏在困境之下的未来!
而他顾长歌,自认不是愚者。
疑惑虽多,但大目标却未曾改变——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变强!
只有变强,方有得知真相的资格!
“也不知道林野雪怎么样了去看看她吧。”
虽已下决心,不管真相如何,都要好好扮演“长歌公子”。
但此刻,顾长歌越环顾这“长歌公子”的寝殿之后,却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终,不知是因这“不自在”,还是担忧林野雪,顾长歌还是决定去看望下林野雪。
起身,顾长歌直直往外走去。
身后,红木床榻凹陷之处极速复原。
正当顾长歌走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他却猛然回头,视线停留在了那挂在横架和衣杆上的红色长袍之上。
“还是穿上我的衣衫吧。”
“现在这一身,不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