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血海。
肖自在的内景中只有这么一个景象。
内景作为修行者最显著的心灵映像,在一般的欲望之中,无非是五种欲望,佛家即色欲、声欲、香欲、味欲、触欲。
但肖自在不同,他只有一种欲望——杀欲。
肖自在的师傅,解空大师在进入肖自在的内景之后,就算是修炼有成的大师,也忍不住悲叹了一声。
“阿弥陀佛,宝静心有蒙尘。”
‘尘’指的不是尘土,而是欲望。按照佛家所言尘即染污之义,以能染污情识之故。
血流遍地,尸骨成山,骨仞耸立,绵延万里。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
时有阴风凛冽,鬼气森森,过人如同厉鬼哀嚎。
就算是用西游记中狮驼岭的描述,来描绘肖自在的内景,也难以描述其中的万一。
万里尸山,无边血海,解空大师赤脚走在其中,对身后的罗夏说道:“施主,至此便可,吾之徒,便由贫僧自己处理吧……”
罗夏指了指周围的环境,说道:“肖自在毕竟要给我打工,他身上的问题也是我的责任。大师,还是往前再走走,一旦有你都处理不了的问题,我转头就走!”
“阿弥陀佛”
解空大师唱诵了一句佛号,便低头朝着前方走去。
内景之中,皆是围绕主体一人运转,罗夏与解空大师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肖自在的本体意象。
骷髅骸骨之中,肖自在脸上挂着死寂,却如同佛像本身一般结跏趺坐。
结跏趺坐的姿势是将左右两脚的脚背置于左右两腿上,足心朝上。这种坐姿又能再细分成两种,即降魔坐和吉祥坐,降魔坐是先将右脚压在左腿上,再将左脚压在右腿上,双手的上下顺序也是左手在上,反之就是吉祥坐。
肖自在结跏趺坐呈现的是降魔坐姿势,不过哪已经扭曲的肢体,证明了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解空大师将手放在了肖自在的额头上,肖自在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却盯在了罗夏的身上。
“邪魔!受死!”
肖自在的大慈大悲掌,破碎了周围的骸骨鲜血,巨大的掌印中带着肖自在的降魔之意,对着罗夏当即盖下。
罗夏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没有闪躲的打算,他握掌成拳,平淡的击溃了肖自在的大慈大悲掌。
罗夏看向解空大师,问道:“大师,他这算是正常吗?”
“宝静曾中他化自在天魔咒,自在天魔是勾动自身欲望,只需无欲便可化解。宝静自从那之后出家持戒,但我没想到,他化自在天魔咒居然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道杀欲。”
解空大师的手掌触碰在肖自在的额头,就像是出家受戒之时,彻底让肖自在安静了下来。
罗夏问道:“那么有办法解决吗?”
解空大师一手拨动佛珠,一手按着肖自在说道:“宝静自身便有大慈悲,这种不需要修习术数便可进入他人内景之法,我闻所未闻,可惜我发现的时间太晚了。”
“能直接点吗?能或不能解决这个局面?”
解空大师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宝静刚刚称呼你为邪魔,或许可以将他化自在天魔咒的侵蚀暂时转移在你的身上,我在此授宝静《楞严经》,授法完毕,宝静或许可以重新抵挡天魔咒。”
《楞严经》乃是佛家三大经之一,专门针对末法时期的种种乱相,在本经中,几乎全都指出各种对治之方。依《楞严经》末法众生可于此正法得正知正见,而不被邪魔外道诳惑。
‘从破魔始,至破魔终’是《楞严经》的基本结构,处理肖自在现在的情况是对症良药。
罗夏卷起了袖子,问道:“我要怎么做?”
解空大师没想到罗夏答应的这么干脆,稍稍楞了一下说道:“只需要作为护法金刚即可,不要让天魔打扰到我的传经。”
罗夏点头,说道:“那么大师,你可以开始了……”
说罢,罗夏双手和起,掌心如同蕴含着某种物质,然后缓缓拉开。
“四盘和合!”
正六面体的结界将解空大师和肖自在包裹了起来,随着解空大师开始念诵经文,外面的尸山血海也开始了变化。
血肉骷髅从地上爬起,狰狞的面容还带着肉屑,他们手持着各种武器,朝着罗夏发起了进攻。
“乾字——裂空座”
“坤字——固拉多”
“震字——卡噗鸣鸣”
“巽字——波克基斯”
“坎字——暴鲤龙”
“艮字——波士可多拉”
“离字——喷火龙”
“兑字——巨沼怪”
嵌合八卦的八种宝可梦被罗夏召唤了出来,它们站在四盘合和的阵外,成为了一道固定的防线。
刚刚的血肉骷髅,在这些被具象化的宝可梦面前,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山崩地裂,从中出现了魁梧高大的身形,那由骷髅血肉堆砌成的身体,朝着罗夏缓缓靠近。
“得想办法速战速决了……”
刚想到这里,罗夏突然便有了另一种念头。
‘一个手下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没必要这么费力!反作人而已,其他世界要多少有多少!’
这个念头从罗夏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发散开来,逐步的变成了对时空管理局的各种烦恼。
‘一两个世界而已,不听话就扔核弹!’
‘克洛诺斯?邪神罢了!等我拿到武器,第一时间就干掉他!’
‘我堂堂时空管理局局长,他们都要在我的意志下行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屁事!’
罗夏从一开始组建时空管理局的各种琐事,想到了现在处理的失踪者名单,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烦躁。
现在的罗夏只想让自己休息一下,身后有人伸手扶他坐了下来。
罗夏回头,看到了艾达,她轻轻的将罗夏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为罗夏按摩着,缓解他的疲劳。
罗夏伸手触摸着艾达的脸,那感觉与往常一模一样。
内心在告诉罗夏,休息吧,休息一会儿,睡一会儿……
罗夏真的放松了下来,他的手缓缓滑落,放在了艾达的锁骨上,只需要再往下一点……
然而罗夏却径直捏住了艾达的脖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艾达的脖子拧断,扔出了风后奇门阵法的范围。
面对心中的烦躁和背后的温柔乡,罗夏真的快要闭上眼休息了,如果不是他回头,也不会看到艾达在自己眼中的真正样子。
大罗洞观带来的超然视角,告诉了罗夏被后人的真实身份。
蕴魔,指起种种障害而构成众生生命的色受想行识五蕴。
刚刚的烦恼,也是由烦恼魔引起的,它能引起众生身心的贪嗔痴等烦恼。
这是恼害众生而夺其身命或慧命的四种魔类其二。
而那即将来袭的血肉聚合,也就是能断众生命根的死魔了。
这才是他化自在天魔咒的影响,没有坚守的心念,只会沉沦魔海。
裂空座和固拉多前往处理来袭的死魔了,罗夏不需要彻底干掉他们,只需要在解空大师授经完毕前拦住他们即可。
‘但,这是我真的想法吗?’
“暴鲤龙!下雨!”
随着罗夏的命令,暴鲤龙召唤出了一片雨水,洗净了周围的一切。
在临时凝聚的水坑中,罗夏看到了里面的自己,正是第四魔,天魔。
见到罗夏看到自己,水镜中的天魔笑着对罗夏招手,然后走了出来。
他与罗夏有着相同的面貌,相同的装备,甚至是相同的手段。
其他三魔被天魔驱散,而伴随着对面运转风后奇门,相同的宝可梦也出现在了天魔的身前。
只不过那些宝可梦全部都是黑色的,这正契合了天魔十欲得黑色身的说法。
“来吧,打一场,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实力!”
天魔对罗夏邀请着,手中逐步蔓延上了黑色,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兑字——黑琉璃’能让身体局部硬化,只不过天魔在其中加上了‘艮字——昆仑’的妙用,这让他全身硬化并得到了如同大山一样沉重的躯体,让人无法撼动。
这是罗夏现在做不到的,至少他无法将两种奇门术法施加在自己的身上。
罗夏的双手握拳,蔓延的黑色只停留在了他的前臂便停止了下来。
一道炸雷凭空响起,地面炸开的同时,十六只宝可梦撞在了一起。
罗夏的身影也在这一刻消失在了原地,霎那间,便于天魔率先撞在了一起。
两人非常干脆的挥舞拳头,直击对方脑袋。
面对有着相同能力的对手,罗夏毫不示弱,右拳直接轰在了对方的拳头之上。
明显的血肉对抗,传来的却是金石的铿锵之声,两人拳锋一触即分,碎裂的大地与踩出来的深坑成为了第一道暴雷。
山崩、飓风、海啸、雷鸣、熔岩,伴随着宝可梦的交锋出现在了四盘和合阵法外面。
四盘合和如同风浪中的一叶孤舟,惊险的对抗着外面的危险。
罗夏的身上蒸腾出了丝丝白气,那是血肉迸发的力量。在战斗的高压下,罗夏的拳头中带上了一丝火星,就如同他现在憋得通红的脸,面对克洛诺斯失败之后积攒的暴戾之气被拳头点燃。
罗夏如同疯子一般,彻底的放弃了防御,任由天魔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反而笑着对天魔挥出了拳头。
这并不是罗夏自己的内景,力量来源于自己的意志。
天魔和罗夏都明白,击溃对方的身体,也就打败了对方。
拳风撕碎了空气,发出了一阵阵呼啸声,破碎的黑琉璃与纷飞的血肉相映衬。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罗夏,第一次伸手用胳膊上扬,架住了天魔的拳头。
刚刚的悍然对轰,此刻的防御就代表了软弱。天魔欣喜着调动了身体的力量,试图靠近罗夏一分。
微微颤抖的手臂迅速稳定了下来,左手迅速前探,手掌顺着天魔的拳头身向了他的手臂。
罗夏的左手紧紧扣住了对方的关节,近身的天魔无暇再抽身离开。
左手的黑色纹理渐渐散去,右手反而更加黝黑了。
被锁死一条手臂,天魔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疯狂的击打着罗夏的头颅,试图从这封锁中抽身。
罗夏却咬着牙无视了这种攻击,右手高高扬起,拳势如同山崩地裂,轰然而至。
“把意志贯彻于战斗的每一拳!”
嗵!
这是拳头撞击身体的声音,也是拳头击穿对方的声音。
被贯穿的天魔没有丝毫的血液流出,反而是罗夏的拳头流出了丝丝鲜血。
抽回了鲜血淋漓的右手,罗夏再次举起了右拳,瞄准了天魔的脑袋。
“这是最存粹的一拳!”
解空大师的诵经声逐渐停止,肖自在也重新睁开了眼睛,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死寂和杀意,但却依旧有着红光,那是反射鲜血的颜色。
只见在肖自在的眼中,浑身浴血的罗夏,扔掉了手中的无头尸体,而那尸体的胸口还有着一个大洞。
“阿弥陀佛”
解空大师宣告了一声佛号,赞和着说道:“恭喜施主渡化天魔。”
看着逐渐消失的天魔尸体,罗夏问道:“那么现在肖自在就没事了?”
“非也,施主渡化的乃是自己的天魔,宝静的天魔依旧在他的心中,他们具为一体,只不过现在宝静持戒坚守,便可无忧。”
罗夏皱了皱眉,说道:“能说清楚点吗?”
“此乃缘法,施主在宝静的心魔之中,见到了他化自在,也击败了他化自在。”
在《优婆塞戒经》里面,佛说:“若有风云为持大水,阿修罗宫、大地、大山、饿鬼、畜生、地狱、四天王处,乃至他化自在天处,悉因众生十业道故。”
而击败了自己的天魔,这是一种无上境界,代表着自己已经超脱了世俗的根本欲望。
解空对着罗夏施礼,肖自在也在解空的背后行礼。
然而罗夏并没有见到他们的这种庄严行为,在解空开始打机锋时,罗夏就转身离开了肖自在的内景,谜语人最讨厌了!
从修身炉一旁的执炉人舱室内爬了出来,罗夏打着哈欠,看到了一个正紧张等在一旁的人。
“风星潼!来得正好,把王子仲老爷子召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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