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栀言罢,转身拎着宋伯清冲了出去。
只留下君同月一人在竹楼里面。
两人相处多年,对于严青栀的想法,君同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严家姐弟有自己的秘密,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
也明白,他们如此小心翼翼的将秘密隐藏起来,除了不想被别人发现以外,也是在保护她。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可怜,多年的经历让她看透了许多事情。
严青栀将她留下,并不是为了让她突破自己,而是让她做一个选择。
选择以后是一直跟着他们,还是继续做现在的自己。
君同月颤抖着手,看着一地的血肉和那些生死不知的杀手,她刚才压下去的恐惧又重新漫了上来。
那些记忆操控着她的手,颤抖着,瑟缩着……
一个声音问她,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啊!
有吃有穿,有钱花,有书读,还有旁人的尊重。
等以后,找个家境殷实的男人嫁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便在这世上又有了其他的依靠……
如此,当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生活!
大颗大颗的冷汗已经从她的额头滑落,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一边踩着严家姐弟的肩膀,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本本分分的日子。
一边是漂泊跌宕,从此只能是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好像第一种生活是她梦寐以求期待良久的,可真到了有这样生活下去的机会,她又有总觉得人生里面缺少了什么!
让她自己说到底少了什么又确实想不起来。
她只是觉得那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君同月大声的喘息着,抬起颤抖的手用袖口的绑带将自己的额头的冷汗拂去。
房间中的灯火摇曳,月亮已经躲在了云后,外面看起来黑漆漆的!
打斗的声音没有停下,君同月抬眼看去,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剧烈波动的心没来由的就安定了下来。
山风吹的外面竹林沙沙作响,一瞬间,她眼前的漆黑好像充满了色彩。
她突然就明白那样的人生对自己而言到底缺少了什么!
不是她以为的眷恋和依赖,只是单纯的缺少了一点温情。
她是君同月啊!
怎么能让月亮与他们独行呢!?
一股莫名的泪意涌上眼角,君同月还是害怕,可只要想到还有人与她同行,又觉得一切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举起了窄刀,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混杂着一种略涩的雾气涌入鼻腔。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只觉得有种暖流涌向了她的四肢百骸。
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杀手身边,那人躺在那里,似乎没有了意识。
君同月胸膛起伏,心脏跳动的飞快,就算是做好打算,她心中也还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虽然这个世道人命不值钱,但抛开立场不谈,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陌生人,让她这样杀了对方,也没有那么容易。
君同月的窄刀高高举起,不停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手还颤抖着,冷汗还流着……
但手中的刀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面前那个杀手身上,这世界好像除了自己就剩下对方一人了一般。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举了好一会儿的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到了最后,她还是很难将立场这个东西,套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君同月有些无力的垂下肩膀,她想要先冷静冷静,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就在她全身放松的瞬间,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杀手突然暴起!
双方之间只有三两步的距离,那杀手能被派来潜入自然是深谙刺杀之道。
他在严青竹的迷药飘入楼中之时便已经屏住呼吸,与旁人一起倒地装晕。
他们这种潜伏的杀手,是经过层层训练过的,那些不合格的人都已经死在了过往的训练和任务之中。
也许他打不过严青栀,但是在装晕这方面,严青栀也很难把他揪出来,或者仔细辨认说不定能够发现异常,但那时候,严青竹已经跟外面的人打起来了,严青栀注意力难免转移,出于对严青竹和自己的信任,她浅薄的经验,让她根本就没怀疑这房间中会有人醒着!
那杀手心理素质何其强大,严青栀当时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却不露半丝破绽,愣是在夹缝中给自己争取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机会!
比偷袭严青竹或者从严青栀手中抢人都要好的机会。
君同月的实力他们都见过,只是普通的三流水平,虽然刀法精妙,但菜鸟一看就是菜鸟。
那没见过血的弱鸡样子,与严青栀相比,简直单纯的都有点可爱。
若是他能在这时候,一举抓住这个小姑娘,以其为要挟与严青栀谈判,想来事情又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他静静的等候了许久,严青栀的话和君同月的举动全都落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精准的把握住了君同月最放松的时候,选择了最突然的袭击!
君同月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杀手,眼中惊涛骇浪,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多年的习惯让她在变故突生之时举刀迎击,但那人出手便是极致。
匕首裹挟着刀锋,一串电光闪过,窄刀霎时间被那杀手带偏了方向。
君同月应对不及,后退着险些被身侧的一具尸体绊倒。
她心慌意乱,仓促之间连挥刀格挡都来不及,索性那杀手无意杀她,匕首横在她脖子上面,便要伸手要卸了她的刀。
君同月感受着抵在喉咙处冰凉的刀锋,看着那杀手无情的眼神。
她心中突然就为自己刚才的心软感到可悲。
如果所有人都能抛开立场不谈的话,那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坏人吗?
也是在这一刻,她深切的意识到,善恶并不是对立的标准,绝大多数时间,立场才决定了一切!
君同月眼神中的恐惧和忐忑渐渐退去。
面对那人夺取她手中的刀,她没有半点挣扎,窄刀落地,呛啷啷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