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分发完毕。
安馥珮又做了两台手术,把几个危重的伤者给处理好了。
剩下的伤者,安馥珮都给他们吃了药,准备择期手术。
安馥珮太累了,她要休息,准备好好睡一觉。
从草棚出来,天已经亮了。
雨也停了。
天空干净得出奇。
泽王嬴景琰候在门口多时了。
他换了一件简洁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玉冠束了起来,修长的身材显得标杆般挺直。
嬴景琰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王孙公子高贵气息势不可挡。
看见安馥珮出来,他深邃的眼眸陡地一亮。
“安神医,本王有一礼物送你。”
嬴景琰干净俊逸的脸上露出笑意,便如三春暖阳般温柔。
安馥珮眉眼疏离,神情淡淡,“现下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只想好好睡一觉。”说罢,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便是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却又一派天真自然。
嬴景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便是助睡眠的好礼,此刻已放在安神医的帐篷,请随我来。”
安馥珮便跟着泽王走过去。
她的帐篷在远离灾民的僻静角落,是所有帐篷里面最大的。
四边皆有粗大的木桩敲入地下,十分牢固。
帐篷里面甚为宽敞,底下铺着厚厚的羊毡,炭火已生了许久,十分暖和。
安馥珮没想到泽王给她的礼物是浴桶温水,还有新鲜的蔷薇花瓣。
想此处在城外,搬这么大的浴桶,烧这么多的热水还真是不容易。
嬴景琰笑问道:“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安馥珮垂眸,“泽王有心了,我很喜欢,多谢。”
安馥珮向来不喜欢绕圈子,之前惨遭活埋,衣裳沾泥,如此奔波劳苦了一天两夜,出了汗,也碰过血,是该好好洗个澡了。
安馥珮伸手入水,测了测水温正好,不凉也不烫,“泽王可以出去了。”
嬴景琰脚没有动,微微侧身,指着案几上一摞衣物,“这是本王送你的第二样礼物,安神医可还喜欢?”
安馥珮随手翻了下,那是一套做工精巧的月华裙,十幅裙幅,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淡绘,色极淡雅,上配以月白色暗描凤纹的袄子,其色竟与泽王身上的白色锦袍一套。
这也罢了,一会儿安馥珮洗完澡总得更换新衣。
更绝的是连内衣肚兜也齐备了。
安馥珮怔了怔,问道:“这是泽王你买的?”
嬴景琰侧眸,只见安馥珮拎着粉色刺绣肚兜,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帐内温暖如春,气氛极其暧昧。
嬴景琰反而愣住了,没想过安馥珮如此大胆,偏偏目光中无邪又自然,说不出哪里不对。
嬴景琰干笑一声,“倒不是。”他手上拿着扇骨往侧边座团上指了指,“是妙音坊的这位舒小姐替安神医置办。”
安馥珮这才发现边儿上还坐着一粉光脂艳的女子,又见她身前摆着一张七弦琴,安馥珮疑惑:“这是?”
嬴景琰翩翩笑道:“待会儿,安神医一边沐浴一边听琴,岂不妙哉。”
安馥珮真服了泽王,果然是富贵闲王爷,享受人生的妙招不少。
不过细一想,这年代没有音响,没有手机,没有ipad,若想听音乐,那不可得真人弹奏了嘛。
嬴景琰向舒绕梁示意:“乐起。”
舒绕梁皓腕轻抬,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拔弄,悠扬的琴声便从手指上流泻出来。
安馥珮甚觉好笑,却之不恭,只能领受了。“泽王安排得十分周到,我非常喜欢,你可以出去了。”
嬴景琰没有多言,抬步走出帐篷。
帐篷内,安馥珮取下头上素钗,散下如墨秀发,随手将那只无纹无饰的发钗扔了。
“叮咚”,银钗落在舒绕梁的足边,舒统梁微一抬头,只见安馥珮已大大落落宽了衣物,她眼中落入一段曲线玲珑之玉体。
舒绕梁手指一乱,琴声骤停一瞬。
安馥珮察觉,“嗯?”
琴声却又继续奏响。
安馥珮莲足一点,钻入浴桶,温暖而舒软的清水环绕着她,顿时令她身体每个细胞都舒缓开来。
清爽的蔷薇花香漂浮,令人忘却世间时疫纷扰,如置青山绿水花丛之间。
更兼耳畔妙音萦绕。
爽啊!
安馥珮正躺于浴桶内享受,猛地,帐篷右侧篷布上映入一身影。
“安神医,你饿吗?”竟是嬴景琰的声音。
安馥珮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一声。
能不饿吗?
安馥珮一晚上连做了七台大手术,体力消耗极大。
嬴景琰道:“浴桶左手边的案上有吃食,安神医可看见?”
安馥珮转头,果见案上摆着一盘熟牛肉,一盘烤鸡,几只肉饼,一碟子红枣,甚至还有一壶酒。
泽王啊,还真是个妙人。
“见了,多谢。”安馥珮随即抓过肉饼吃了起来,边道,“下次记得给我整点儿疏菜,不要全部荤的。还有,酒不能解渴,给我准备茶就可。”
舒绕梁的手指又是一颤,琴音咯地乱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看安馥珮,想不通为何这个女孩子指使起泽王来仿若理所当然,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泽王啊!
是皇帝最宠的皇子!
没想到,嬴景琰竟是和和气气地答应,“好,本王谨记。”
安馥珮很快吃完了一个饼,又喝了点儿酒,水汽氤氲,加上酒力微熏,安馥珮两颊生晕,娇不可言。
泽王的身影还映在账篷上。
虽知泽王的眼睛并未往里瞧,但安馥珮此时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想被人打扰。
“泽王怎还不走?”
舒绕梁的内心已经很凌乱了,这绝对是她弹过的最乱的曲子了。
若换了舒绕梁在安馥珮的位置,那是恨不得泽王能在此时闯进来。
舒绕梁相信,换了她师父邱玲珑,也会如此想法。
泽王嬴景琰在帐外道:“本王忽然想起,本王与安神医见面,还未与安神医介绍本王名字。”
安馥珮困乏已极,直打呵欠,“泽王之名如雷贯耳,我早已知晓,不必介绍了。”
嬴景琰却道:“安神医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未必便是本王。”
还是一本正经向安馥珮介绍了自己,“本王姓嬴,名景琰,山河风景刻琬琰,是名景琰。安神医可直呼本王名。”
安馥珮道:“嬴景琰?”
“喀啦。”舒绕梁手下琴弦断了一根。
嬴景琰顿了顿,“似乎太生硬了些,能把姓去掉,直接叫本王景琰吗?”
安馥珮道:“也不是不可以。好,景琰大哥,我已洗完澡,又吃饱喝足,要睡了,你可以走了。”语气中充满倦烦。
嬴景琰乃笑道,“正是怕你累到在浴桶内睡着,才同你讲讲话。需知舒小姐柔弱不胜,要是你在浴桶内睡着了,她可无法将你抱出,少不得还要本王动手。”
安馥珮诧异,“花红呢?”
泽王道:“你丫头跟小胡一起为伤者处理伤口,累极,此时也已睡下了。”
“嗯。”安馥珮出了浴桶,随便裹了内衣被子,倒头便睡,“好,景琰大哥,你走吧。”
嬴景琰在账外怔了半晌,方道:“晚安。”
“嗯,晚安。”软糯的声音从帐内传出,已近似呓语。
嬴景琰抬头,朝阳如火红的跳丸正从远处的山峰跃出,天地间霞光万丈,天已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