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尽头,是最大的排练室,足足六米的挑高。一面镜子三面把杆,中间是空旷的场地。
靠近的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亮堂的黑色,还有些反光,价值不菲。
进去的时候,人还很少。
此次的两位舞蹈编导正和特邀的钟娟老师聚在长椅旁说话。
看见赵苡然进来,招呼了一声。
之前参加巡演舞剧的时候,先后也都合作过她们,算是认识。
“我学生。”女人刚刚走近,钟娟用手拉住了她的腕臂顺到自己身边。声音不大,但丝毫不影响她说出时的自豪。
赵苡然大学在国内最好的舞蹈学院就读,钟娟是他们的专业课导师以及班主任。
在此领域摸索了快五十年,带完那一届,钟老师便退休辞职了,不过在行业里的声望仍然不减。
“怪不得~原来老师是您啊。”耿爽恍然大悟,之前排练的时候就觉得赵苡然身段精优,动作也极有韵味。
“曼姐,你之前知道啊?”
“之前去学校听课,见过苡然在课上表演。”陈曼玉同样露出认可的笑容,一早便知道两人的关系。
闲聊几句的空当,陈梦双手端着杯水轻轻走来“钟老师,您的水。”
女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钟娟的保温杯,瓶口飘着轻轻热气,最上头还荡着两朵淡黄色的菊花——
上次巡演结束之后休息了几日,今天下午也主要是上上基训课。那边的杨美丽果然没回消息,结束之后赵苡然自己拦出租车先去了锦河湾。
独门别栋,是市里面近几年的新楼盘。小区环境清幽,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走在底下倒阻挡了空中的热气,凉丝丝的。
“小小姨~我想死你啦!”郑梦琪开了门,可声音却是从底下传来,小姑娘一双月牙般的眼睛笑眯眯的,露出来的乳齿又白又齐,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头发有些杂乱。
“欸?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过来啦?”说罢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小姨说有好吃的,我就来了呀~”
“大姐又有事啊?”赵苡然随着她们进来,在门口换了拖鞋。看见小孩儿早已跑远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抬头问。
“不知道忙啥呢,老神神秘秘的。”两人说的是郑梦琪的亲姐姐郑梦瑶。
快下午打电话让帮忙把孩子接走,自己晚上过去接。郑梦瑶最近时不时的忙起来,赵苡然也跟着看过几次小花。
“美丽姐呢?”郑梦琪见只有她一个人,开口问道。
“她开会,让我先过来。”
杨美丽人脉圈子广,前段时间给她们夫妻俩推荐了一个靠谱的摄影团队,最近签合同定下后,两人决定摆一席家宴感谢一番。
穿过玄关走廊,左边就是宽敞的客厅连接户外小阳台,小花正坐在地下自娱自乐。
右手边就是开放式厨房和餐桌,魁梧的身影正低头忙活着。
“姐夫!做的好吃点啊!”
掌勺的大厨闻声“哟,来啦!丽姐呢?”
“加班呢,一会儿就到。”
坐到沙发上唠了几句家常,表姐就把看孩子的重任交给赵苡然,下午接了小花再去了超市,一来一回时间耽误了点,去给梁靖打下手了。
可小家伙似乎并不满意小小姨,一同玩了会儿积木之后,便唉声叹气的。
“干嘛啊你?”可是了解她外甥女的古灵精怪,这模样扮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陪的有多不称心呢。
“小姨~要不你让小姨夫过来陪我玩吧,太无聊啦~”嘟着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小姨夫做饭呢呀,我不比他好?”印象里梁靖就会带小花玩玩拍球游戏,哪有她们女人细心。
“不是这个小姨夫。”
不是梁靖,她还有哪个小姨夫?
“是你家的小姨夫~”
“我家哪来的小姨夫啊?”
小姑娘嘴里振振有词的,但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赵苡然蒙的厉害,喊了郑梦琪过来。
“就是你家的呀,上次我和小姨夫还和小姨夫打球了呢。”向来小孩子的逻辑思维跟大人还是差着代沟,可反应了一下,郑梦琪是明白了。
“她应该说的董放。”说着还仔细注意着自家表妹的反应。
董放?!好家伙,听的赵苡然是一脸吃惊,眼睛瞪得愣愣的。
“郭攸蓓你可别乱说!忽悠你的也信啊!”转眼就纠正起小花,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到底该生谁的气。难为这个小白眼狼随便听个外人说几句就记得那么清楚。
小姑娘双手叉腰“就是就是!小姨真小气,哼!藏着小姨夫不陪我玩!”幼儿园老师都说了,要懂得分享。
“郭攸蓓!你还横上啦?”看着眼前戏精般的外甥女恼的她气儿不打一处来。
郑梦琪瞅着架势不对,赶紧叫了老公来,自己拉着赵苡然去厨房忙活。
“这是咋的啦?小孩说的话你还当真呐。”
女人撅着嘴不看她,手上择菜的力气都大了些“他俩啥时候认识的?”
“之前带她去俱乐部,就认识了呗。董放碰上孩子能比孩子还幼稚你又不是不知道。”
随便想想就知道是那人教郭攸蓓这么叫的,甚至都能想象到他当时脸上的表情。
瞧她那样,就知道较着劲呢“咋啦,说他跟说敌人一样。”
赵苡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讲起。
那晚董放送她回家,慢悠悠开到小区门口,男人却把车停到了旁边的临时停车位上,门锁没开,看样子也没打算让她下车。
已经解了安全带,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开门下车的人自然也被困到了座位上不知所措。
“这么着急回家干嘛?家里又没有男人等着你。”
背对着他的赵苡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可不敢让他看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之前还是现在,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怂怂的。估计是知道自己顶嘴顶不过他,硬拼就更别提了。
为了能相安无事,自己也只敢背地里发泄对他的不满。
毕竟他要是“发疯”,那桀骜不驯的样儿跟地痞流氓没啥差别。
“这天也挺晚的了,你不早点回去嘛?”边说着还假模假样地看看窗外。
董放偏头望去,被她那认真的小模样逗的轻笑出声,脑子里不自觉的过了点画面,笑容也就全全待在脸上。
紧接着左臂上举,枕着后颈靠在了椅背上,感慨的叹出声。右手抓起操作台的火机,盖子抬起又被放下,发出“咔哒”的声响。
他们这群玩竞技体育的人,尤其是打职业的运动员,骨子里都带着点热血。就算没有,后面经过长期的训练,一个个的也都狂热且飙莽。真要是打上头了急起来,就跟着牵了几头狮子老虎在场上斗一样。
董放长时间的待在这种环境里习惯了这种模式,所以赵苡然的一出现,那种汉子们身上从不会有的沉静柔和,深深的莞在他心里。
就连说话都是温声软语的,叫人不自觉地燥意尽消。
“怎么你嘴还是笨笨的,一点都没变。”歪着头望向她,话语里满是宠溺。
梁靖夫妇组局那次,他就在饭桌上打量她。
很久没见了,模样和身段都变得更出众,性格该说不说还是那么不热切,话不问到她头上也从不作声。
只这嘴笨的说不过人,倒是没精进。
之前董放还说她,若是跟旁人吵架,那话就跟尖刀似的直戳心窝。赵苡然这里,哪怕着急生气了,说出的话都比那弯刀还弯,划过去心窝跟挠痒痒一般。
刚才处理汽车事故便能看出来,纵使她心里也对那负责人万般的不满,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估计要不是他跟着过来,那人连理她都不理,站一旁躲清闲去了。
“但跟我还是夹枪带棒的。”
“那是你老是针对我。”
同事朋友认识她了只会说跟温柔的人相处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变温柔,只有他吧,看自己好欺负就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