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坐上副驾的赵苡然，感觉自己胸闷的喘不上气，明明窗户外面的凉风一阵阵的，可就是吹不透现在的心口。

越是大口呼吸鼻子就越酸，慢慢憋红的眼眶，眼窝里也噙满了泪水。抬抬头看向窗外仍旧霓虹四起耀眼夺目，再低头看看早被自己掐出痕迹但还攥在一起的双手。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和爱情沾上边的一切都那么琢磨不透。

再也忍不住的呜咽出声，纸抽就在她视线里的不远处，但她不想去够。

陈万和郑梦瑶原本也是让人羡慕的甜蜜夫妻，高中毕业相恋，跨过了大学异地工作异地最终立业家成，有了小花。

连赵苡然当时，也是看见他们才相信自己可以和秦正炜做到如此的。

但现在，一起携手走过将近十年的感情，再被提起，也能那么随意那么坦然。

一直在自己面前把情绪控制的没多大起伏的女孩突然崩溃成如今的模样，旁边的男人头次觉得语言匮乏到不知道怎么出口安慰。

他觉得，可能自己默默的不出声让她痛快的释放一次会更好。

可是这时候的女人看着好脆弱，经历过不少得失场面的他也不自觉地被这种情绪渲染。悄悄的往她旁边递过去两张纸巾，他希望她不要再那么伤心。

过度的情绪累积，终于让赵苡然放下了最后一道防线，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这一瞬间的爆发差点让她忘记旁边坐着的人是董放。

沾湿的迷蒙双眼望向那双手的主人，勉强稳了稳情绪哽咽的开口“你着急回俱乐部嘛？”

刚才的低声抽泣让她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但她不知道此刻的模样有多么招人怜爱，本就明亮的眸子中含着泪珠，眼角有泪滴落着，圆圆的鼻头透着粉红连带着眼眶都泛着浅浅的红色。

这一下凑着车内昏暗的视线，让气氛突然变得莫名暧昧起来。董放陷在那双泪汪汪的眼眸里迟迟不愿意出来，真想伸手摸摸她的脸蛋，从此揣兜里不再给人欺负。

温柔地回答“我陪着你，不耽误。”

估计女人哭傻了，都忘了国庆假期这一茬。

可他的话刚一落下，女人眼眶里噙着的一行泪珠“啪”的落下，悲伤的势头又明显了起来。这可让本就不知所措的董放更加蒙头转向“这是我的问题嘛，咋又哭上了。”

赵苡然撇着嘴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见“要不我先下车待会，你好好哭一阵儿。”

董放心里干着急，这手放下也不是，上前帮她擦擦泪也不是，咋坐着都不舒服。

但，自己又一说完，边上的女人反倒噗呲笑了一声。

完犊子了，这家伙整的不会是情绪失控了吧，一会哭一会笑的。

“赵苡然，别吓我行不行。”

“到底咋的了，你给我说说。或者你想跟谁说告诉我，我给你送那儿去中不中。”

但别一直哭，或者又笑又哭的，他整不来。

女人呼吸起伏的还十分明显，但总算开口了“我刚才不是说让你去车上等我嘛。”

认真听完的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怪自己没听她话了，脸上有点犯难“我刚才不是不听你话，大晚上的你跟我出来我得照顾好你对吧，你还是个女孩。”

“后边儿是因为怕那男的喝成那样伤着你我才过去的。”

男人温声细语地给她讲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目的很单纯也情有可原。

赵苡然侧着头听他给自己解释，心里触动越来越深。她真的听了他们的话给了彼此更多的机会了解对方。

结果发现，董放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运动员，他很细心很用心，起码对她。

“我知道。”她想他误会了，以为是他的原因让自己情绪又突然崩溃。“我没有在怪你，就是刚才猛地看着你让我想到小花了。”

接着她就控制不住了。

毕竟，当时她因为小花更喜欢董放哥哥而生闷气来着。

男人虽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但还是明白。刚才那个男人是小花的父亲，赵苡然想到小花肯定是因为心疼她还这么小父母却离异了。

但属于外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心里计划着还是尽快把她送回家早早休息把这些七零八落的杂碎丢到梦里，正好杨美丽在，也能多宽慰她几句。

虽是这么想着，但心里还是希望未来的一天快点到来，他想以后是自己在身边陪着她，能让她在各种小情绪出现的时候完全的有他的依靠。

而不是他现在，指着别人帮他陪伴。

终究是没忍住，在启动车子前缓缓的开口“不会每个男人都像他那样的。”

但下一句，他停止了。

起码我，一定不会——

单说赵苡然现在的状态，尽管小区的路灯都已修好，董放还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但是也拗不过女人，只言就送她进楼道上电梯就离开。

她同意了。

夜色朦胧，冗长的街道街景绚烂，国庆节快乐几个大字耀眼的闪烁在不远处的高楼LED屏幕上。

显示空位的出租车在路口处被拦下，“师傅，去丽都花园。”

门铃声响起，防盗门里还是听不出任何声响，站在门前的人影并没有再着急的按响第二遍。

大约十几秒后，已经被反锁过的大门缓缓从里侧打开，光听女主人的声音便知道一定是个优雅的女士。

“然然？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快进。”

大三居的房子只有中厅的走廊灯亮着，不少的儿童玩具和布娃娃也都被整齐的收在一个个小框子里，沙发上凌乱散着层沙发毯。

郑梦瑶身着一身浅色的家居服，知道女人在搜寻着什么，轻声开口“小花刚睡着，今天带她出去玩了一天中午没睡。”

赵苡然低低的哦了一声，走到客厅沉沉的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发呆。

郑梦瑶接了杯温水给她，一进门就察觉到状态不对“出什么事了？”

女人闻声转过身，细细打量起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贤惠气质，绝对是随便一位妈妈辈的婆婆看见都会满意的儿媳形象。

“姐，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呀。”可是这一声姐刚出口，眼眶就又开始跟着红起来，情绪语调皆不得她控制。

真心疼。

郑梦瑶愣了两秒也就理解了她这意思，弯弯嘴唇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真的，我以前跟陈万不幸福嘛？什么惊喜没给我，什么礼物没送过。事业有作为还顾家，我真以为捡了个宝。”

但那都是以前啊。

姐妹两个靠在身后的靠背上，安静地谈心。

“你现在可能还理解不了，琪琪可能也跟你一样。”

顿了顿，“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变的。”

“有的家庭会变得越来越好，因为有小孩了嘛，可大多数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可能是我太要强了吧，别人凑合也都可以过了，我不行，我做不到。”

郑梦瑶以为时至今日再说这些，她能很轻松。谁知几句话的重量竟也沉的很，坠的心直疼。

“可能就是有了小花之后吧，怎么照顾孩子，谁照顾孩子，各种各种，碎到不能再碎的事情，当你发现，你们两个越来越没办法好好沟通，就连炒菜盐放的多一点都可以吵起来的时候，你就觉得…算了。”

“那天我俩出门办事，又因为意见不统一在车里吵起来，我当时特别生气，我说我不坐你的车了，让我下去。”说到这，郑梦瑶早早泪如雨下，哽咽到说不完全一句话。

“陈万就说他说，鞋是我买的，衣服是我买的，手上的婚戒也是我买的，有本事就都脱了都摘了。我当时就觉得，哎呀，怎么就让我们成这个样子了。然后我就都脱了，鞋子脱了，衣服也脱了，全脱了，光着脚走回家的。”

“他没追我。”

一旁的人也早早留下眼泪，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喘不上气。轻描淡写后的经过到底给当事人是什么样的打击呢，赵苡然没切身经历过，她只看到郑梦瑶自嘲地笑了，一行泪落下而已。

她不敢想象平常很要强很有心气的郑梦瑶那天会有多狼狈，但又是因为有多伤心才会让她可以不顾街上路人的眼光。

“然然，虽然我的婚姻很失败，但千万不要因为我或者你周边的事情影响你对感情的向往与期待，我还是希望你和琪琪可以幸福，毕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对女孩儿来说太重要了。”

“那小花怎么办？”她消化着曾经恩爱的夫妻现在一刀两断，但更担心着这样的结局对于还年幼的孩子的影响。

“他是个好爸爸。”两个人从来没在孩子面前吵过架，郑梦瑶能批评陈万的地方有很多，但唯独做一位称职爸爸这点，她无可挑剔。

“马上琪琪就该办婚礼了，我不想这个时候给大家整这么一出，等过去这段吧，我再找机会给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