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坤宁殿。
金碧辉煌的寝殿窗棂微微撑起,还能看得到窗棂后的矮几上摆着一排花色鲜艳、香气四溢的狐尾百合。
不必凑近闻香,只需靠近寝殿便能闻到百合的清香。
坤宁殿内,太监婢女们已经开始有序忙碌。
伺候陆皇后的苏嬷嬷在偏殿候着,听到寝殿内的轻微动静,连忙领着宫女端着梳洗的东西轻声进入寝殿。
陆皇后因为头风之症常年缺乏睡眠,故而免了后宫众人清晨的请安,只为能多休息一会。
难得一夜好眠的陆皇后将将睁眼,苏嬷嬷已经将落下来的帐幔撩了起来。
清晨微光从窗棂落进来。
苏嬷嬷搀扶陆皇后起身,她瞧着皇后脸上的疲惫轻减了些,噙着笑问。
“皇后娘娘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她不问陆皇后到不觉得,此刻听她这般说陆皇后回神发现昨夜确实睡得十分熟。
陆皇后下意识动了动双肩,以往的酸疼感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第一时间回想起昨日苏幼宁所说的话,一切的病症都源自于殿中奇香。
看了一眼在梳洗处忙碌的宫婢,转头小声问苏嬷嬷。
“苏嬷嬷,昨夜是否按照本宫的吩咐做了?”
苏嬷嬷恭敬点头,同样小声回禀。
“是,奴婢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将香炉中的余香和香灰全都悄悄清理干净,换上了普通安神檀香,怕香味有异让人察觉,特意去花房搬了几盆香气格外浓郁的狐尾百合,昨夜寝殿确实并未用那奇香。”
陆皇后听后脸色瞬间冷戾起来。
她不动声色,任由宫婢替她更衣梳洗,梳头打扮。
坐在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陆皇后柳眉轻蹙,垂在双侧还未套上护甲的纤纤细指微微收起。
好啊!
没想到那个苏幼宁所说当真属实,看来令她痛不欲生的头风之症还真是被人所累。
想起送她奇香的人一副为她操心、替她焦急的模样,她只觉得恶心!
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皇后心中怒意大增。
苏嬷嬷还不明白其中深意,躬身回禀。
“娘娘,内务府一早便前来询问,中秋佳节宫宴是否要开始操办了,今年这事还需交给令贵妃娘娘么?”
这一问实属平常。
近两年,陆皇后头风之症逐渐加重,太医诊断不出根本,只让皇后不受风不受凉,另外多休息万不可劳累。
一开始陆皇后自然不放心将她该做主的事交与她人,只是稍一操劳她定会犯病,每每头风发作连带着浑身也酸疼无比无法下床,皇上也劝六宫之事找个人替她分担。
令贵妃是陆家亲族又深受皇上宠爱,陆皇后自然只放心将后宫之事交与她协助处理。
这两年,后宫之中大事小情令贵妃都曾代劳过。
不久后的中秋宴席是宫宴也是家宴,来的都是皇室亲族,在宫中算不得稀奇事,苏嬷嬷自然要问陆皇后是否交给令贵妃。
可昨夜一过,陆皇后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此事先放一放,早朝后请太子殿下到坤宁殿来陪本宫用膳吧。”
“另外,昨夜之事把嘴巴闭紧了,剩下的奇香都藏好。”
苏嬷嬷点点头。
“是,皇后娘娘放心。”
太子楚文与楚连一同从勤政殿出来。
“二哥,梓州那边出了事吗?”
楚连虽说知道楚文派人去了梓州,可却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事,只是听了太子一脉的人议论过此事,便开口询问。
楚文眉尾一挑,淡淡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管了,自有东厂的人帮着解决。”
楚连点点头。
苏嬷嬷见两人说着话,等了一会才迎上去。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五殿下。”
楚文与楚连对苏嬷嬷倒是恭敬,毕竟是陆皇后身边一直伺候的人。
“苏嬷嬷。”
苏嬷嬷抬眸笑着对楚文说。
“皇后娘娘挂念太子殿下,今日请殿下去坤宁殿用膳。”
楚连眸子一亮,笑了。
“母后是心疼二哥的,二哥去吧,我也去给母妃请个安。”
楚文笑了笑,两人在勤政殿前分开。
坤宁殿中。
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
楚文与陆皇后行礼,随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陆皇后昨夜睡得好,气色也好些了。
“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与文儿好好用膳。”
“是。”
众人都退下,偏殿内只剩下陆皇后与楚文。
楚文起身替陆皇后布菜,没想到陆皇后却将一双白玉筷子放了下来。
“母后这就饱了?”
陆皇后太后示意他坐下,随后拿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
“梓州之事办得如何了?”
楚文微微皱眉,同时也放下了筷子。
“万督公提醒儿臣找个替罪羊,可是儿臣实在拿不定主意。”
“楚煜是母后的心头恨,儿臣自然也想替母后分忧,可近日楚煜借口受伤,将所有上门之人尽数推开,儿臣”
楚文想让楚煜做这个替罪羊!
其一,楚煜虽然双腿残废对他的太子之位没有威胁,可多次对母后不敬,就连东厂万桂全也有意将罪责引到他身上。
其二便是楚文的一份私心,这份私心楚文只能藏在心里,就是连眼前的都不可言说。
陆皇后听得逐渐皱起眉头。
“楚煜?你以为楚煜真的那么笨能让你随意栽赃?”
“罢了,这个替罪羊本宫告诉你让谁做。”
楚文一愣。
“母后觉得该找谁?”
陆皇后淡淡道。
“在这之前你送给连儿的东西还在他府中吗?”
楚文眸子满是惊讶,不敢相信!
楚连在皇后千秋宴上被赐婚,不日皇上便赐予他府邸,令贵妃在旁言语几句,楚连也得到连王之称。
连王府开府之日,楚连自然要在府中宴请宾客。
楚文将从梓州挖出来的东西送了他一块,梓州之事楚连只知道一星半点,却不知这东西是从梓州而来。
但他瞧见楚文送来的东西不曾有制造司的印迹,即没有经过朝堂那就说明这东西不合法,他也有些疑虑,可楚文却让他放心收下。
楚连思索再三,他本就是太子一脉,身后有皇后、东厂还有丞相,如今更有太子做担保想必定会无事。
可如今却要用他对楚文的信任,“换取”一个做替罪羊的机会,他
楚文微微皱眉,还是决定开口。
“楚连很忠心,而且母后与令贵妃到底是”
陆皇后眸子冷戾溢出。
“事发突然,若不是你做下这等不严谨之事,本宫需要替你善后吗?”
陆皇后并未将她头风之症的事告诉楚文,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楚文抿唇,眸色一暗恭敬道。
“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