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呢?”里正不信。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虎涧的老虎从来就没有出过它自己的地盘。那些被它吃掉的人,都是眼馋老虎涧里的好药材,主动去给它送菜的。
这么一只有原则的猛兽之王,怎么会突然屈尊降贵跑到杏林村后山这贫瘠的地界来?
但见老姜头和姜老太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没有说谎,为了全村人的安危着想,里正还是叫上了村里的壮汉,让他们带着家伙,跟他一起去后山探探虚实。
倘若老虎真的跑到村民们的活动范围来了,他就得及时上报到县衙里去。
等到老虎伤了人再上报,他这个里正也就当到头了。
至于上报县衙后县衙会怎么处理那只老虎,是把老虎赶回老虎涧,还是找一群猎户一起去猎老虎,那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事情了。
他只要管住杏林村的老老少少,让他们在县衙处理掉老虎之前,别往虎口里去就行。
里正摇好了人,就带着人往后山去了。
在后山与村子交界处,他看到了姜二丫,以及板车上的姜二牛。
里正很惊讶。
“二丫,你和你爹怎么在这儿?怎么回事儿啊?”受了重伤的人,不该在家里躺着养伤吗?
姜二丫把老姜头和姜老太做的缺德事详细地说了出来。
“……我尾随着他们去了后山,在后山的草丛里学着老虎叫了一声,就把他们吓跑了。之后,我就把我爹推回来了。
只是,推回来是推回来了,就怕他们还要扔掉我爹……”
一个屋檐下住着,老姜头和姜老太能抛弃昏迷的姜二牛一次,就能抛弃他第二次、第三次。她能把他救回来一次,还能次次去救吗?
正好杏林村的里正在这里,她把问题先抛出来,看看里正会怎么接。
里正要是愿意管,那就最好了。他要是不愿意管,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反正不能再跟老姜家那些坏心眼的人住在一起了,迟早会出事的。
里正听了姜二丫的话,大骂老姜头和姜老太:“亏了先人的东西,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来!二牛还没咽气,就想着把他扔掉喂野兽!”
一个壮汉附和道:“可不是,心太狠了。老姜家有二十八亩上等水田呢,又不是没钱的人家,指缝里随便漏漏就有八百钱给二牛买一口薄棺了。”
生与死乃是人生大事。
大庆国人人都说,人死之后需得齐齐全全、干干净净的入土为安,不然,他的灵魂就得不到指引,去不了地府转世投胎,只能游荡世间变成孤魂野鬼。
因此,哪怕家里再穷,大庆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安葬已逝的亲人。有东拼西凑的、有四处借钱的,还有卖身葬父的……
谁舍得亲人死后还不得安宁啊?
像老姜头和姜老太这种,把还没咽气的亲人往外扔的,简直就不是人。
寻常人家就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姜二牛可是叫了他们二十几年的爹娘,又任劳任怨地替老姜家种了二十几年的田地,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太让人心寒了。
另一个壮汉道:“老姜头那两口子也太不敬鬼神了,这做法,也不怕姜二牛变成怨灵回来找他们索命……”
里正看了看姜二丫,又看了看姜二牛。
既然老姜头和姜老太口中的老虎是姜二丫假扮的,他就没有必要再带人上山查探了。
他吩咐两个壮汉推着姜二牛,带上姜二丫直接去了老姜家,拍响了老姜家的大门。
老姜头和姜老太正在用土方熬着安神茶,想要给自己压压惊。听到门响,姜老太不耐的吼了起来。
“谁啊?拍什么拍,把门拍坏了你赔啊?”
“是我,开门!”
里正的声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老姜头一听就听出来了。他以为里正是来说老虎的事,立即去开了门。
门一开,老姜头就看到了里正,以及里正身后的姜二丫和板车上的姜二牛。
再看看里正那一脸的严肃,老姜头心里“咯噔”一响。
他想把二牛丢到山里喂野兽这种事情,好做不好说的。
只要做成了,二牛真的被野兽吃了,那村里人、包括里正老爷,就是想管也无济于事了。
他们顶多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顿,时间一久,这事儿就翻篇了。
可关键是,他这事儿没做成,二牛还被推回来了。
心思歹毒、做事歹毒都不算什么,要是被人问到脸上来了,那还真有点儿挂不住。
老姜头心里快速转了起来,想着要怎么狡辩自己的脸面才会好看一些。
姜二丫进了门,很有眼色地给里正搬来一个太师椅。
里正往椅子上一坐,那个气势就出来了。
他指着姜二牛,责问老姜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老姜头开始装傻,转脸就去问姜二丫:“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拿个板车推着你爹干啥?你爹伤的那样重,你想把他推到哪里去啊?”
姜二丫没想到老姜头甩锅的功夫这么高,一转眼就把黑锅扣在她头上了。
身为弱势群体,一定要及时展示自己的弱势,并随时准备好抱大腿。姜二丫直接把嘴一瘪,求助似的看向里正。
里正把姜二丫往身后一拉,对着老姜头大喝一声:“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别把责任往二丫身上推!欺负她没人护着吗?”
姜二丫面向里正,抹了抹没有泪的眼角,对的,我就是个没人护着的小可怜。
里正看向姜二丫的眼神更怜惜了。
他转头看向老姜头,道:“我与你年纪差不多大,又与你在一个村子里同住了几十年,我以为我够了解你了,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能干出这么黑心肝的事情。”
老姜头恼了,他一拍大腿反问里正:“我干什么了我,我怎么就黑心肝了?你有证据吗?你是正里了不起啊,口空无凭的就上门来冤枉人?”
里正翻了个白眼:“你不用装出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是,我是看不惯你,就像你看不惯我一样。
但我敢拍着胸膛保证,我从来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你敢保证,你没有做过黑心肝的事情吗?
你敢对天发誓吗?你要是做过黑心肝的事,那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这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