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昌从祝家庄回到县衙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但赵文昌一点儿也不觉得困。
他家夫人却担心的睡不着,一直在后院里点着灯等他。见他回来,她立即上前。
“怎么样?这回没被人为难吧?祝员外没朝你动手吧?”
赵文昌吩咐身后的人把四个沉重的箱子抬进库房,亲眼看着库房的门锁死了,派人把守好,然后才转身与夫人一起回了屋。
一进房门,他就握住了夫人的双手,安抚道:“夫人放心,祝员外这回好说话的很。”
他把在祝家庄的见闻大致地说了一遍,眉飞色舞地问夫人:“你说,我这张嘴是不是曾开过光啊?
我刚一说神仙有可能会把粮仓还给祝员外,那粮仓就真的凭空出现了!
虽然回来的只是粮仓,粮仓里面没有粮食,但那祝员外还是因为失而复得,幸福的差点儿晕倒。
等他缓过劲儿来,居然主动问起我来,问我打算让他捐多少两银子。
既然他问了,我也没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报个了三千两。”
对于一个月只有几两俸银的赵文昌来说,三千两银子真的是巨款了。
“我预计他会向我讨价还价,把数目砍掉一半,结果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让人从他家的库房里搬了三千两现银出来。
此行顺利的,如同做梦一般……”
见赵文昌说的高兴,夫人也跟着高兴起来。
她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幸得老天保佑,让我家夫君能一展愁眉,顺利筹集到赈灾用的钱粮,这清江县近万的灾民有救了!”
赵文昌无限感慨,“是啊,总算筹到钱粮了。”今日做的那些事,总算不再是无用功了。
夫人道:“我亲手给夫君熬了一碗莲子羹,夫君要不要尝一尝。”
赵文昌笑着点了点头,“正好饿了,给我端上来吧。”
夫人去了厨房,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把莲子羹端来了。
赵文昌伸手接过,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显然已经饿极了。
他一边吃一边说:“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我今晚还有的熬呢。
我派了人去那些乡绅富户家收钱收粮,我得等他们回来,再核对好钱粮的数目,亲眼看着它们入库才行。”
夫人心疼地看了看赵文昌,怕他累坏了。
赵文昌笑着说道:“别这样,有的忙是好事,只要清江县不再有灾民饿死,我熬几个夜算什么?
我甘之如饴。”
听他这么说,夫人又看向他,眼里的心疼变成了骄傲与崇拜。
她没有看错人,她的夫君啊,哪怕十几年来官越做越小,也还有一腔热血,一片赤诚,愿为百姓赴汤蹈火,发光发热……
当晚,赵文昌一直忙到天亮才合眼,辰时三刻,他又强打着精神爬了起来,交代了一大堆事情下去。
片刻之后,官差们拿着锣、拿着鼓,去了各个村子,传递着县令大人的最新指示。
“明日起,城门处将设立十个粥棚,受灾民众可凭户籍簿和身份小竹牌,于每日晌午时分,去城门处领取救济粮……”
官差们绕着村子喊了一圈,又找到各村里正,告诉他们,今日申时,县令大人将在户曹署主持发放冬小麦的种子。
让里正们统计好各村还剩多少户人家,多少口人,这些人分别拥有多少田地,又有多少田地失去了主人、无人耕种……
让他们统计好这些相关信息之后,拿着凭证,准时去户曹署领取粮种,过时不候。
官差走了没多久,杏林村里正就带着一盒红色的印泥来到了方家村。
他找到姜二丫,让她拿出她和她爹的身份小竹牌,将小竹牌沾上印泥,在一张白纸上留下两个纹路清晰的印记。
姜二丫看着那两个印记,心道,这就是大庆国的身份证复印件了吧?
里正解释道:“这就是去户曹署领取粮种的凭证。虽然咱们村的人都已经种上了你家给的小麦种子,不需要再往地里撒种子了。
但该咱们领的粮种,咱们还是要领回来的,领回来可以当口粮吃。”
姜二丫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傻星去杏林村的新房前给菜园子除草。
这是她抽中的今日份日常任务。
里正叫住了她,“二丫,你下午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怕回来的路上,有人会盯上咱们领的粮种。”
姜二丫回头说了一句:“行,下午出发前您再喊我一声。”
里正说道:“你家菜园子那么大,你一个人除草肯定除不过来,我这就回去,让我儿媳妇带着孩子们去给你帮忙。”孩子们去帮忙,说不定还能混几口二丫给傻星做的小零嘴。
姜二丫知道里正的小心思,也不介意,只默默地往挎篮里多放了几块花生酥。
……
要领粮种是村中大事,为了避免迟到,午时刚过,便有人来喊姜二丫了。
姜二丫照例把傻星交给了姜二牛,带着一个水囊就走了。
傻星没有闹,乖乖的搬了个凳子,坐在屋檐下等着他的小娘子回来。
院子里,姜二牛正用姜二丫砍来的木头做家具。他的身边,摆了许多成品和半成品,还有一堆做木匠活儿的工具。
傻星突然站起来,拿起一把凿子,对准姜二牛做好的椅子凿了起来。
姜二牛大喊:“傻星,你在干什么?快把凿子放下!别把我做的椅子凿坏了!”
傻星抬起头来,指着姜二牛做好的椅子说道:“丑!要雕花!”
姜二牛很心塞,他本来对自己做的椅子很满意的,可它却被一个傻子嫌弃了。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挺丑。
但他强行挽尊:“雕什么花呀,椅子是用来坐的,又不是用来看的,结实稳固就行了,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傻星噘嘴:“娘子喜欢好看的,要给娘子最好的!”
说罢,他低下头去,抱着椅子继续凿起来。
那副傻头傻脑却又无比认真的样子,让姜二牛愣是看顺眼了。
姜二牛叹了一口气,对着傻星低喃,“你要是不傻,还这么把二丫放在心上,那该有多好……”
傻星沉浸式雕花,什么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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