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反复的做一个梦,梦到床头的无绳电话,在四寂无人的夜里,猛然响起。
李毅当刑警五年,终于跟队里申请到一次休假。听妈妈的话,用存了5年的工资,在这座城市的近郊,首付了一套带装修两房,和几个兄弟趁休假,简单的收拾了新居,买了必需的生活用品,搬搬抬抬,已经累的筋疲力尽。
这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小区后边儿也是一大片的山头、林子,沿着树林子一直走,可以走到市里一所体校。
一年前开始入住,配套也算基本都齐,只是小区内监控还不太完善,靠后边一排楼,管井里通讯线路还没走完,电梯监控就是个形式。
公交站稍嫌太远,步行30分钟的路,入住的户数极少,整个小区30幢楼,管理处说大概也就100户,估计业主不比小区物业管理多几个人。
李毅这幢楼,住了五户,平均入住率算是高了,可以让人感觉不孤单。出入小区的路,路边杂树、杂草、小山头、小水塘,盛夏夜里,还隐隐约约还有磷火。可以这么说:这地儿绝对原生态。
不管咋说,算是自己的一个窝了,不用像在单位宿舍里,眼睛一闭,就是各形色嫌疑人的面孔,也许是职业代入,也许就是这大楼的肃穆庄严,让李毅停不下的惩恶锄奸思想意识,其实,他的睡眠挺深,只是在找到周公前,总得胡思乱想好一阵子。
晚上下楼跑步,南方的城市,夏天潮湿闷热,李毅掐着8点出门,天色正黑,稍有点微风,出小区来回跑两圈,大约一小时,量刚好。
小区外的路灯,用一个字形容:暗,两个字就是:很暗。还好,有萤火虫,跟着一闪一闪的幽光跑一阵子,有一种儿时夜晚在山间、野地里玩闹的感觉,其实蛮惬意。回到小区,树间光影交错,只闻蛙鸣。转进楼门,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丸子头,一袭浅草绿的连衣裙,裙摆绣了一朵荷花,随着门廊的微风,轻轻摇曳,是一道风景,飘逸的一闪,进了B梯。他一路跑步回来时,印象中并无见过任何人,看着每幢楼里零零落落的灯光,有种隐于世外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咨询了电信,回复说只要下工单,一周左右就能安装电话,不过最近附近新交楼盘多,工单也多,未必准时,但最慢不超过十天。
出门去近市区的商场,随便选了一款子母机,款式普通,座机和无绳机都带来电屏,特喜欢话机的音量,绝对够大,试机的时候,铃声倏地一响,冷不丁能吓人一跳。
太好了,适合吵醒李毅这种真睡着时像死猪的一般的人。回家把座机放厅里,接好线口,无绳机直接就放床头,感觉像那么回事儿了。如果再有一媳妇儿,这家里就齐活儿,这是他兄弟秦刚说的。
如果不出外旅行,休假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只要不出门有时会百无聊奈,上楼下楼吃饭睡觉,不需要计划,只需要执行。
他每天一如既往三部曲,打个游戏,累了吃饭,晚上跑完步,洗完澡刷手机,然后不知不觉间,跟周公开始夜话。
这夜猛地电话响了,他弹簧一样坐起来,满腹狐疑,下意识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谁三更半夜找乐子?还是楼上电话响?李毅有些恼火,打算下床弄清楚究竟,刚一迈脚,只发现,屋子里只有白森森的月光和李毅,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无绳机静静的在床头柜。
南柯一梦?试试无绳机,显然没电流,窗外,除了草际虫鸣,夜静谧的让人有些心慌。
第三天刚晚饭点的时候队头来电话,刘队说是二组抓捕行动两个兄弟挂彩了,夏日整治又要抽调人手,队里快空了,还有还有……一个劲儿卖惨,即使没智商也能听得出刘队的言下之意,他确定以及肯定的说明天报到,唯一要求就是晚点到。
“晚一点点哈。”李毅说。
其实真心怀念早上的赖床的感觉,眼睛一睁开,阳光明媚,鸟儿声脆,窗外绿树幽幽,白云浅浅,心中乍然就有种: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感觉。
下楼在小区里的超市买了一箱啤酒,跟收银员不着边际的碎了碎嘴,反正在这小区里,能有个人闲扯,是件让人感觉欣慰的事。给秦刚拨了个电话,秦刚十分会意,知道刘队扒拉李毅了,说下班了给他整点肉过来。
拐到电梯口,忽地想起前晚那个身着一袭浅草绿,绣着荷花裙摆的姑娘,她会是什么模样?会是单身?会是住楼上?还是楼下?或许会是……神思晃了晃,人或许不能太闲,要不总容易产生一些胡思乱想并不切实际。
秦刚还没到,李毅自个儿先喝,边喝边想,也不知在想啥,白森森的墙白森森的月光,断片式的遐想,莫名的,那一袭荷花裙摆又跃入脑海,但始终勾勒不出姑娘的模样,其实,连正经八百的侧脸也似乎没瞧着,或许……模糊之间,电话又响了,对,是厅里的座机。
他很疑惑,可它的确在响,静夜里尤其的清脆,隐约能见话机的来电屏上,似乎还有来电号码,那个号码没见过,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犹豫着拿起电话,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声音,在脑回路里闪了几句套话后,正准备……梆梆的拍门声把李毅拉了回来,秦刚卯足劲儿拍门叫嚷,把他生生的拉回空荡荡的房间,没错,又是南柯一梦,兴许是本就一个人时间长了,又忽地特别清寂,会因环境而梦生,他自己哑然笑了。
秦刚一进屋,李毅就闻到烤鱼和鸡翅的味儿了。
“案子的事儿明天回办公室谈,让我再放飞最后一个晚上。”李毅道。
两个男人的酒局,基本上就是喝,秦刚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李毅知道秦刚自己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听闻他从警校开始到毕业进队里,就一直单着。
“要不就你姐吧,我喜欢那种温柔娴静的类型。”
秦刚姐两孩子妈了,也总是一袭长裙,长的有点像李毅中学语文老师。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诌,不经意间,脑海里却又忽地跃入那一袭荷花裙摆,忽前忽后,李毅似乎看见了她的脸,明亮鲜艳,可又实在描绘不出她的模样,他们像是在电梯里,又似乎是在房间里,又像……不对,她好像躺在沙发上,那朵荷花分外妖娆……李毅觉得有点魔怔了,她是什么时候就这么烙在了他脑海里。
这一刻想定定神,伸手去拿啤酒,却发现,一抹和煦的阳光,照在沙发上,窗外鸟鸣声声,抛开鼾声如雷的秦刚,一切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