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记忆纷沓而来,痛苦的、美好的、绝望的,凌乱地充斥着她的脑海,将她本就晦涩难当的大脑冲刷成一团浆糊。
大雨倾盆地下,豆子似的狠狠砸在地面上,不断打压着她心底最后的防线。
谢长宁站在十楼楼顶,乌黑雨幕遮掩之下,脚下宛如万丈深渊。
寒冬腊月,新的一年再次到来,她二十三岁了。
谢长宁的手机关机了一天,无论如何也打不通。
时安再一次踹开那扇门,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偌大的客厅里,唯一的活物只剩那只虎皮鹦鹉。
那是四年前,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们还说好,日后一起养它,还要养一只猫,一只狗,阳台上种满多肉,养她喜爱的红梅。
时安发疯一般找遍整个房子,每一个房间都空落落的,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他浑浑噩噩地跌坐在客厅里,失神地望着远方,眼里漆黑一片,再次失去焦距。
“人太多了!人太多了!”福喜在一旁叫嚷着,重复着主人经常念叨的话语。
听及此,时安的身体过电一般弹跳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疼着,几天前他们谈论的话语浮上脑海。
“时安,城郊那栋废楼多久了?平常很少人去吧?”
两人窝在沙发上,谢长宁倚在他的肩头发呆,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问这个干什么?”他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细想。
“没什么,问问而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柔软的发丝垂在他的胸前,丝丝挠挠地搅乱了他的心神。
“那片楼废弃很久了,平常是没什么人去。”他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简短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对时安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难过到无法呼吸。
他为什么要说那里没人去……为什么要告诉她实话……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怎么能这样?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偏生车子还半路抛锚,直挺挺地停在郊区路边,半分也挪动不了。
时安一拳打在前方玻璃上,暴怒地根本顾不上疼痛,他索性拉开车门,没命地往废楼的方向奔跑着。
“等我……谢长宁,一定要等我!”
郊区的温度更加寒冷,寒风呼啸而过,刀子一般刮着他的脸,时安浑然不觉,不知疲惫地跑着。
凄风冷雨夜,闪电长啸着划过夜空,点亮这死寂的夜晚最后一缕光辉。
谢长宁站在楼顶,白裙猎猎飞舞,她爬上老旧的围墙,张开双臂迎接归来的风,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
“谢长宁!”
漫无天际的黑暗里,一点微光凸显。
时安喘着气停在楼下,看着楼顶飘扬的洁白裙摆,彻底慌了神。
“谢长宁,别动,别动,你听我说,”
“我知道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了,那只是、只是意外,你、你快下来,你别吓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近乎哀求地看着她,星辰似的眼眸里光辉不再。
看着下方黑洞洞的地面,地面长出她藏于心底的人,谢长宁眼神温和,浅浅一笑,清浅而又温柔,
“别过来。”她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她的足尖已有一半悬空在外,时安睚眦欲裂,硬生生收回迈出地脚步,试图安抚她:“好,我不过来,长宁,听话,回去好不好,回去我们好好说,”
刺目的白光划破夜空,照亮她惨白的脸颊,冰冷雨滴从她头顶落下,一滴滴砸进他的心里。
她还在笑,笑意越发温柔缠绵,雷鸣阵阵里,他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时安,我不该出生的。
“每个独自流泪的深夜,都在提醒着我,我的出生,是一个多么卑劣的错误。”
“对不起,是我来错了人间。”
“谢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