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东都,泰和茶楼。
今日茶楼上下两层坐了三五十人,比平时那惨淡模样大有不同,座中之人个个都是衣着鲜亮,一看便是兜儿里不差钱的主。
而能有这般效果便是与茶楼今天要弄的新鲜事儿有关。
身着黑衣短褂的小厮拎着大茶壶,一个翻身跨过栏杆,手臂一抖,顿时一股热气腾腾的开水落入杯中。
“嘿,你们说这泰和茶楼弄的什么鬼?看那门外的绢布上写的挺玄乎的,什么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人妖虐恋”
“管他呢,听个新鲜看个热闹,姜掌柜人不错,捧个场。”
啪!一声轻响传来,顿时所有人都是一震。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州演义古今传!”
一道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茶楼众人听清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而古怪的是,此乃华夏古代神魔小说封神演义的开篇定场诗。
“列位听众,此戏文乃前人胡编借我口述,姑妄听之,且莫细究。
话说那上古之时,有圣人三皇五帝治世,代代相传至成汤,封神一事便起于此”
封神演义第一回,纣王女娲宫进香。
说书人的声音灵活多变,群臣与纣王的对话或是霸道、或是苍老、或是温倦,或是谄媚,一人竟好似有百万众,众宾客不知不觉听入了神。
一楼座下有一老者与一青年,也是闲来无事看稀奇的,先前的一番表演已经让那青年沉醉其中。
听到纣王在女娲宫提淫诗顿时面显怒容:“可恨,此等君王怎配人君!”
此等便是已经入戏了。
屏风后的人极善口技,待说到女娲摇动招妖番唤来三只妖精时,更以手掩口,呼出风声,好似果真有悲风飒飒,惨雾迷迷,众人皆是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邪门儿,这厮该不会真把妖精招来了吧?”一客人小声道。
妖,对于大晋百姓来说不算陌生!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惊堂木一响,顿时戛然而止,满座皆寂。
二楼的屏风后面,一位青衣少年端坐于此,面前放着一本书、一壶茶以及一块惊堂木。
只见他生的是:
凤眼丹青卧蚕眉,云髻流苏挂月耳。春风拂面有桃色,冬雪飘来徒增白。一条银梁分两方,鼻尖好似青山岗。莫言公子世无双,伊人未在水中央!
姜明眼中本有薄雾笼罩,忽然一散,清醒过来,霎时间满头大汗,喘息不止,忙灌了一口浓茶才稍定。
“没了?纣王不是选妃吗,选了什么美人儿啊?”有人大声问道。
“还用说,肯定是那三只妖精咯。”
“先生怎么不讲了,这才将我的兴趣勾起来哩!”
“是啊,先生继续讲吧”
众人催促时,伙计小四拿着一个托盘上来笑嘻嘻道:“劳烦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小的替先生在此作揖了。”
能在这个点儿来喝茶消遣的自然不是贫困之家,加上姜明一番卖力表演也让客人们大为满意,纷纷不吝打赏,少的一二钱,多的便是三四两。
姜明从屏风中看见客人们掏钱顿时心中稍定,便咳嗽了一声道:“列位莫急,容我休息片刻,随后再讲第二回,冀州候苏护反商。”
“好!如此某家再赏十银!”
姜明谢过,随即才慢慢靠着椅子,舒缓身心,这才讲一回竟然就如此累人,怪事!
他本是异世之人,却不知为何会带着床头的那本封神演义重生到了这个十分陌生的世界,成了一间茶楼的少掌柜。
家中只有一老爹,一老仆,父子和睦,家境殷实。
若是如此,姜明自然是双手双脚的躺平做个‘玩裤’子弟算逑。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杀的前身竟然欠了银升赌坊三千两,还立了一个赌约十天内还清,否则就将茶楼抵给赌坊!
三千两什么概念?在大晋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用三百年的。
而他那位从边军退役,如今正外出买茶的老爹带走了所有银两只留了些日常开销,根本还不上。
或许正因为此一激动就魂兮归去,让另一个世界的姜明鸠占了鹊巢。
两眼一抹黑的姜明,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收拾这个烂摊子。
凭借着残存的一些记忆,得知这方世界好像没有古代十分流行的说书一行,那些什么仙神传说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后羿射日等尽都没有。
平民百姓的娱乐方式也十分匮乏,甚至几乎没有,说书唱戏杂耍也从来没听说过。
他前世好歹是个业余的配音员,也听过书,当即便起了心思捣鼓起说书来,酒楼茶馆没有说书人还有那个味儿吗?
若说许多故事他记不得了,但自己随身可带着本封神演义嘞,那还怕啥?
只是刚刚说了一场的姜明明显感觉不对劲儿,这说书竟然有一种将人掏空的感觉!整个人都虚了。
只是为了银子他暂时没空去查看是什么原因。
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茶水都凉了,姜明这才开始讲第二回。
姜明说这第二回竟是比第一回还要疲惫得多,双眼都有些挣扎不开。
而堂下众人却是听得绘声绘色,好似那些画面都在脑海中显现了一般,十分神奇。
“不成想这市井当中竟有如此奇人,这等忠君劝谏之言,不知以此等言语劝谏当今——”
老者听到群臣劝谏纣王之语,摇了摇头,喟然一叹。
而此时这封神演义第二回已经到了尾声。
“那崇侯虎兵败而去,毕竟不知他往何处借兵,且听下回分解。”
啪!
一声惊堂木惊醒的不止是听书人,还有说书人。
姜明好似从水中捞出般满头大汗,有些沙哑道:“列位听众,今日两回俱已讲完,预知后事如何还请明日再来。”
噼里啪啦,不知谁带起头来,泰和茶楼内响起一阵掌声。
忽然,一位青年高声道:“有如此文采,不知先生姓名?”
姜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道:“非我所书,在下不过一说书人尔。”
说书人?倒是合适。
一些宾客散去,将茶楼之事当做谈资,一传十,十传百,略微就有了些名声。
“少爷有大才啊,这半日就赚了二百余两,若是如此,十日内凑足三千两也不成问题啊!”福伯大喜道。
姜明此时身心俱疲,但听见银子也是喜笑颜开,有钱人多啊!
趁热打铁,姜明让福伯买一些闲人去街市中散步消息,继续宣传扩大效果,酒香也怕巷子深。
叮嘱好后遂去往后院休息不表。
果然,上午的这番说书确实很快便传开了,毕竟是个新奇玩意儿,不少人听说后都来茶楼一探究竟,听说明日再讲后一个个的顿时失望而归
“少东家,泰和茶楼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个说书人,生意大好,赚了不少钱啊。”
银升赌坊,一位面容俊美,只是眼角有些阴鹜的青年忽闻手下来报,顿时面色一变。
而他正是赌坊的少东家,姜明的债主,罗天鳞。
“再给我去打听,看看他赚了多少钱!”
他要的是泰和茶楼,可不是什么三千两银子,当即让人再探。
“是。”
手下急忙再次前去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