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争执,终是见了血。
宋觅娇没料到沈自熙说动手就动手,虽下意识闭了眼睛,但眼前还是划过一丝血光。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耳边竟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
而刚刚还如同疯妇一般的沈宝璎此刻就像只被人扼住脖子的鸭子,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赴宴的都是家中娇养的少爷小姐,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竟“咚咚”晕过去好几个人。
人群中,为了讨好沈宝璎说了宋觅娇不少坏话的小姐们更是被惊出一身的冷汗来,缩着身子再不敢张狂,生怕下一刻,刀子就会比到自己跟前来。
心中不免对沈宝璎和牧家那两姐妹生出几分怨恨来,若不是她们说宋觅娇只是个来冲喜的,她们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晋氏和梁氏也被沈自熙吓到了。
尤其是梁氏,她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地指着沈自熙,嘴皮子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你……你怎么敢……”
晋氏也没好到哪儿去了,看着眼前这一摊子糟心烂事就觉得头疼难受。
沈自熙这段时日安分了不少,自从当年当街杀了一人后,之后在家里也还算老实,本想着他的性子应该是改了不少,却没想到还是这般猖狂张扬,世家公子他说伤就伤!
若是他家大人上门讨要说法,这可如何是好。
沈自熙却连个眼角余光都都不曾给过两个长辈,他低低咳嗽了两声,又吩咐道:“应崇,找人把他送回去。”
“若教不好儿子,就别怪旁人替他教养。”
应崇见沈宝璎老实了,这才松开她的胳膊,应了声:“是。”
等沈自熙做完这些事,宋觅娇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不仅没想到沈自熙会来,更没想到他竟会在人前这般维护自己。
沈自熙垂眸,二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宋觅娇就像是被火燎到一样,猛地错开。
见宋觅娇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沈自熙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又懒洋洋地指了指沈宝璎,“四妹妹失心疯了,还是赶紧送回自己的院子养着吧,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沈自熙——!”
梁氏气得直喘粗气,若非晋氏拉着,只怕她会直接冲上去挠花沈自熙的脸。
沈自熙才懒得管她,又瞥了眼晕在地上的牧成弘,他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语气冷漠,“至于这个人……二婶婶自行处置吧。”
此话一出,王氏如遭雷劈,紧紧搂着牧成弘不撒手。
只看梁氏刚才对云雀的狠辣模样就知道她绝不是个会手软的,沈宝璎又在人前吃了这么大的亏,她的宝贝儿子若是落到了梁氏手里,哪儿还落得到好!
“你、你家是镇国公府又怎么样?!哪儿有动用私刑的说法!还有……还有我家三丫头和四丫头,好好两个人在你们家没了踪迹,我还没问你们要说法呢!”
梁氏正憋了一肚子的活,被王氏的话一激,二人竟就同市井泼妇一般吵了起来。
晋氏就算再不济事,这会儿也不能不让人把梁氏母女带回去。
定西将军府的人更是麻烦,晕倒了一个牧成弘,偏他又搅进意图对沈宝璎不轨的事情里,还有两个小姐没了踪迹,走肯定是走不了。
也只能先把人送去厢房。
这个生辰宴,几乎是把晋氏苦心经营多年的镇国公府的面子给败了个干干净净。
沈自熙对于这种狗咬狗的戏码没什么兴趣,正要带宋觅娇回凌雪轩,却瞥见了牧云稚。
他思索了片刻,看向她,“牧大小姐就留下来陪我夫人用个晚膳吧。”
牧云稚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又听见沈自熙继续道:“她近来食欲不振,有好友陪着,兴许会进得香些。”
“这样可好?”
宋觅娇自认也是个聪明人,可她却从来没有猜中过眼前这人的心思和想法。
沈自熙行事,从来不能以常人而论。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只闷着点了点头。
“那回去吧,我还没用药呢。”
可沈自熙刚走了一步,却突然被宋觅娇拉住了手腕,他一怔,视线落在被她握住的手腕上。
“等等!”
府内府外的流言至今都没消停,今日她虽没中计,可万一之后还有人拿此事作伐,岂非没完没了。
宋觅娇抿了抿嘴,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四妹妹刚才口口声声说我与明公子有不文之事,近来又有不少污人清白的谣言……”
“既然诸位都在此处,那就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宋觅娇缓缓吐出口气,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抬眸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人群边上的明阙,神色坦荡,“我与明少爷,之前的确是由双方长辈定了亲事,但此事……”
明阙心中一紧,他远远地看着宋觅娇,想到的是牧云稚不久前的提醒。
之前是他只顾自己,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来赴宴。可席面上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来打听他和宋觅娇的事,他这才明白,娇娇今日会被人指指点点,终归是他行事不当,才叫人钻了空子。
若此刻他还一言不发,娇娇只会承受更多的流言和非议。
明阙一脸歉意,走出来打断了宋觅娇的话,“我自北地回来后变生了病,好不容易养好身子,便想着可以接这个宴会出来走动走动,不成想,竟惹出诸多是非来。”
他苦笑一声,随即正色道:“正如宋——沈三夫人所言,宋大人出事后,是我家不顾多年情谊,袖手旁观,毁约在前。明阙身为明家子,对不住沈三夫人。”
“沈三夫人”这三个字,像是热油灌喉,每一个字都叫明阙痛苦万分。
他藏在袖间的手不断收紧,修剪圆润的指甲也把掌心抠出了血。
“但我和沈三夫人清清白白,未有半分逾举之事。”
“我突然离席也是因为身体不适,回马车休息了片刻,镇国公府的门房小厮皆可作证。”
明阙拱手冲众人行礼,把所有的痛苦和后悔都藏了起来,在低头前,最后再看了宋觅娇一眼。
“以舌为刃伤人至深,还望诸位不要拿着旧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