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近来胃口不好,你们做一些鸡丝粥,再送一碟子腌萝卜去,脆爽开胃,看三爷能不能多用一些。”
“天气冷,记得拿小炉子煨着。”
宋觅娇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去了小厨房。
不知是近来事多烦乱,还是沈自熙病情加重,一日三餐,有两顿都食不下咽,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宋觅娇没旁的法子,只能在膳食上想办法。
因为实在太早,小厨房也没几个下人,听见宋觅娇的吩咐后,躬身应下。
但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厨娘却上前给宋觅娇行了个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夫人,奴婢知春,是新进府的厨娘,请问夫人,三少爷可有什么忌口的。”
这个当口新进府…….
宋觅娇察觉了什么,她眉心微动,带着厨娘走到门口,避开了里头那个烧火丫头。
厨娘见状压低了声音,先是自报身份,“小小姐,奴婢知春,是塔萨大人的人。”
随即,知春便把塔萨打探来的消息十告知给宋觅娇。
“宋大人的确是病了,这病会惹人,一个长期送饭的狱卒染上这病后第二日就暴毙了。”
这病如此凶猛,那她爹爹……
知春知道宋觅娇在担心什么,又连忙道:“但大人是朝廷钦犯,不能就这样死了,虽不敢请大夫,但也让人开了药吊着命。”
宋觅娇抿了抿嘴。
背后到底是没人,还是瞒得太严实,根本查不出……
“小少爷被抓走那日,塔萨大人便派人去打探了。小少爷如今被关在京兆衙门的大牢里,但因为跟大人的案子有牵连,所以看守也格外严。”
所以,要见面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了。
两件事虽然都有了答案,可宋觅娇的心情却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掩下心中的情绪,对知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若小小姐有什么消息需要往外传递,可以随时吩咐奴婢。”
语罢,知春立刻又扬声回了一句,“奴婢记下了,夫人放心吧。”
宋觅娇站在小厨房外,看着还未大亮的天色,心里沉甸甸的。
再有一日,爹爹就要被斩首了……
一日直起很快,太阳一沉一升,便到了行刑的日子。
沈自熙的病也愈发厉害,几乎是病得起不来床。大夫一碗一碗的苦药喂下去,但下一刻沈自熙又全吐了出来。反复折腾下来,沈自熙几乎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国公府上下乱作一团,连宫里的御医都请了一波又一波,但还是没什么起色。
自然,也没人会关注这位三少夫人的罪臣父亲。
行刑那日下着瓢泼大雨,但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没能阻止百姓们看罪有应得的贪官被砍头。
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刑场边上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嘴里都是“贪官该死”“死有余辜”这样的话。
宋觅娇和水冬穿着蓑衣带着斗篷,二人站在人群中,不错眼地盯着刑场上,因生病已经肿胀得看不清面容,脸上布满可怕黑斑的宋清正。
“你们看他,真是恶有恶报,临死了还生了这么个怪病,怪渗人的。”
“我听说他这病传染人的,咱们还是站远一些,别惹给咱们了。”
“这还斩首做什么,任由他病死得了。”
路人们的讨论声一字不落地钻到了宋觅娇耳朵里,可她却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盯着刑场上的那人。
他的嘴被人用一块布条塞着,嘴里“唔唔”着,却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眼里是惶恐、害怕,还有诸多的不甘心。
兴许是感受到宋觅娇灼热的视线,宋清正看了过来,但很快,视线又从宋觅娇身上移开了。
宋。
觅娇死人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但不等宋觅娇再多看刑场上那人几眼,监斩官便沉声喊了句:“午时已到——!”
监斩官看了眼时辰,随即拿起火签令,猛地掷在地上,“犯人宋清正,斩!”
刽子手一口喝尽手中烈酒,又尽数喷在了手中那柄大刀上。
宋清正浑身都在抗拒,嘴里的“唔唔”声越发大,但很快又被风雨声吞噬。
刽子手扯下他脖子后面的斩首令牌,高高扬起那泛着寒芒的大刀。
手起刀落。
宋觅娇眼前扬起一片猩红,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顷刻间扑面而来。
“哎哟喂!”
“快躲远一点!”
“呕!早知道不来看着热闹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往后躲,可宋觅娇的双脚却仿佛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怔怔地看着前方。
宋清正的人头“咚”的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后,被卡在了一个蓄满雨水的小泥坑里。他那张漆黑肿胀的脸正对着宋觅娇,不知是不甘心还是希望最后再看自己的女儿一眼,那双眼睛至死都没闭上。
身子却直挺挺地倒在了刑场之上。
“小姐,别看——!”
水冬手忙脚乱地去遮宋觅娇的眼睛,可她也怕,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坚持着拦在宋觅娇跟前。
越落越急的雨水冲刷干净刑场上的鲜血,血水混着雨水淌在泥地上,腥臭的血腥味久久没能散去。
宋觅娇终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涌,她偏头弯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吐无可吐,宋觅娇才直起身子,可整个人却如同被抽走了筋骨,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了两步,可眼前却猛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前栽去。
“小姐——!”
“娇娇!”。